他呆了一下,奇怪自己這個最貪吃的徒弟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大方——“反正吃完了師父再買嘍。”果然!他暗自慶幸她神經沒有搭錯,伸出舌頭舔了舔,唔,還蠻好吃的,挺甜。
“師父你自己就很貪吃嘛,還來說徒弟我……你不要吃太多給我留一點啊!”
他咂咂嘴,對於自己的計劃究竟是否要實行他已經明顯偏向不想了。
他路過一家賣死人物品的店鋪,想著這麼多年來的祭拜也有她的一炷香。
寂寞這麼久,他們也該下去陪你了。
包括我。
肆.
君悅兮回到埋情山之後才想起一路上好像忘了什麼東西,這個不是東西的東西就是她師兄宋染辰……
唉,超無聊,她都快長蘑菇了。
君悅兮抱著枕頭翻來覆去睡不著,當她數到第28隻水餃的時候終於被餓的徹底睡不著了。
她披著被子,擺著枕頭準備出去走走。
“染辰,我是受你姐姐囑托要好好照顧你的。”師父的聲音。君悅兮聽聽,似乎是從後院裏傳來的。她悄聲走過去,躲在院門後頭偷聽,反正這種事幹的多了也不怕遭雷劈。
“她不是我姐。”宋染辰的聲音。
“我知道,可是她畢竟養了你7年。”
“那又怎樣?!我不需要你好心假意地扮出一副虛偽的嘴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對姓君的有什麼企圖。你想要的東西,我絕對不會讓給你。”
有企圖?姓君的?我就是姓君的啊!君悅兮有些慌,這回她沒有想歪,照她師父的性子,對一個人有企圖,一般都是殺了他或想謀害他……這話裏的人是指我嗎?
“回去睡吧。”紀血鐮站起身,“你最好安分一點,別想打什麼主意。”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走出來了!
君悅兮顧不得驚慌,借著黑夜的優勢小心翼翼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應該,沒有被發現吧。
她躺到床上,越發覺得自己很蠢,以及那些人一個個都很討厭,什麼事情都不告訴她。
她睜著眼睛,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半夜,君悅兮醒了,感覺很熱,又很冷。整個人像被放在架子上火烤,還兜頭往她腦袋上扔冰塊一樣。嘶……她不敢叫出聲,一直忍著,可是真的受不了了,明明是一張寒冰床,頂多會覺得很冷而已,為什麼會覺得熱啊!
“師父!”
她痛叫出聲,有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整傻了,她可以下床啊。君悅兮想下來,但整張床就像被塗了膠水一樣自己動都動不了了!
“紀……血鐮!”君悅兮以為他沒有聽到,就換了稱呼直接叫名字。因為很少有人可以直呼她師父的名字,所以他對自己的名字應該能聽得更清楚。
他聞聲而來,看見冰火兩重天在床上滾來滾去的君悅兮後就知道——藥效發作了。
他很早以前就計劃好了,讓君悅兮睡這張寒冰床的原因就是由於是冰床,所以可以很好地將藥物混入其中保存且能隱去氣味,不會被發現。他冷眼看著她淚眼朦朧,痛不欲生的樣子,覺得自己當年也就是這樣了。當初,君悅兮的現已逝去的母親顏月鈴,明明是可以和他在一起的,可是後來時國丞相君伏櫪娶了她,又因為顏月鈴妄圖阻止那個老東西謀權篡位的想法而被毫不留情的殺人滅口。
君悅兮是顏月鈴的孩子,他不討厭,更何況她生前留下的遺言便是要他照顧好自己的女兒;但是,君悅兮也是君伏櫪的女兒,雖然名義上,也就是君家族譜上,並沒有她的名字,很顯然,君伏櫪就當這個女兒從來沒出生過。
該死。
他看著她,又想起了當初顏月鈴要他好好照顧自己的女兒。
他的心忽然痛了一下。
感覺自己被仇恨蒙蔽了呢。
他低下頭,想著藥物已經滲透進了裏麵,今天晚上是毀不掉它了,幹脆自己也躺了上去。
嘶——
被燒焦的聲音。
他看一眼君悅兮,手已經燙出了血絲,臉卻凍得發紫。他歎一口氣,伸手從背後抱住她,一隻手抵在了她的背後,將她托起來,減少了被接觸到的麵積,而自己的手也……他思索一番,想著以自己的修為,撐過一晚應該是沒什麼的,隻是悅兮傷的過重,明天得給她吃些補藥才行,萬一落下了病根子,自己死後可就沒臉去見她母親了。
“師父。”
他聽見君悅兮在叫他,還以為是她清醒過來了,轉念一想又覺得怎麼可能。隻是她夢囈而已。隻是她夢裏還念叨自己嗎?她就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來曆不明的師父是否會給她構成傷害,他還瞞了她那麼多事……
“悅兮,別怪師父。”
明天,我就不在了。
第二天。
君悅兮醒過來就是一個噴嚏,然後低頭看著自己手上莫名其妙出現的燒痕。
奇怪,好像自己師父昨天來過……
疑惑歸疑惑,她不願細想,下了床走到梳妝台處拿起那把唐遠軒送她的梳子梳頭發。
君悅兮沒想到,自己竟然手滑了,那把玉梳子直挺挺地掉到了地上。媽呀!別摔壞了!她急急忙忙地蹲下來查看——梳子……斷了一個齒。梳子斷齒,向來是不祥的征兆。君悅兮看著窩在掌心裏的玉梳子和斷了的齒,覺得心慌得厲害,不是那種男女主角之間出事小說自帶的心靈感應,是她想到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這把梳子斷齒就證明了一切。
“不好了!教主死了!”
教主,血魔教的教主,她的師父,紀血鐮。
她師父死了?
君悅兮愣住了,她師父不可能會自殺,也不會是什麼人有這麼大的能耐可以殺的了他。
昨天,昨天還好好的啊。昨天,他還給自己買了龍須糖;昨天,他還把自己背回家;昨天……好多回憶出現在她腦海,好像,都是昨天。染冬姐?!染冬姐也會很傷心吧,自己默默喜歡這麼多年的人突然一下子死了,她會……
“你站住!”君悅兮忍住想哭的衝動,現在還不是演苦情劇的時候。她跑出去抓住剛才那個喊話的人:“我師父在哪裏死的?!”“書,書房。”書房?就是昨天她去偷聽的地方!可是自己明明記得,昨天她師父從裏頭出來了啊!他是不是還回去過?
君悅兮一口氣跑到書房,踹開門,發現裏頭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幹幹淨淨的,還是和以往一樣,就連油燈的位置都沒有變過,包括上麵的燈芯。等一下!燈芯!燈芯沒有變過,也就是說她師父進來的時候沒有點燈,師父向來小心謹慎,不可能在未知敵人的情況下無端被殺,應該是他知道裏頭已經坐了人,並且他是赴約去的。君悅兮走到書桌前坐下,發現師父的茶杯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酒杯。她端起酒杯湊到鼻邊聞了聞。
她沒有見過這種毒,據說這種東西沒有解藥,喝下去七竅流血,常在各大古裝劇裏出現。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鶴頂紅。隻是不知道是誰下的毒。
腳步聲。
君悅兮回頭,發現是一臉呆滯的宋染冬。顯然她已經知道一切了。
“不要找了。”宋染冬的頭發落魄的垂在肩頭,沒有經過任何梳理,又因為來得太急所以整個人都淩亂了,“是宋染辰。”
宋染辰。
君悅兮手裏的酒杯掉到地上,摔了個粉碎,裏頭的鶴頂紅汁液潑在地上,晃得刺眼。
“為什麼?”她問宋染冬。
宋染冬沒有說話。
“為什麼?!我問你話啊,染冬姐你倒是說他為什麼要殺了師父!你說啊!”君悅兮上前一步拉起宋染冬的手晃,聲嘶力竭的喊著。“悅兮,你不要問了,你不要問了……”宋染冬抱住她,“我也很傷心!我也很難過!”
我就是想,為什麼他走的時候不告訴我一聲,我好陪著。
很快,就舉行了他的葬禮。
君悅兮在三次元參加過很多葬禮,從來沒有想過,原來她師父的葬禮,隻有她,宋染冬和血魔教教徒參加而已,不顯盛大隆重。
她親眼看著師父被蓋棺,下葬。
“悅兮,你過來。”宋染冬穿著黑色的喪服,越發顯得瘦弱。她掏出一串血菩提戴在她的左手腕上:“這是你師父留給你的,希望你可以當好下一任的教主。你也不要推辭這個職位,就算我是護法,也是不會接的,畢竟這是他的遺願。你參加完葬禮之後,就下山去吧。殤國已經支撐不住終會滅亡,至於婉藝樓,我已經找人接手了,你就去跟著遠軒吧。我會在這裏,守著你師父的遺骨。”
君悅兮看著手腕上的血菩提,紅的像血,酷似她師父的眼睛。
忽的,她抬起手腕,大聲道:“我以現任教主之位,逐逆徒宋染辰出師門!劃去師籍!”
……
所有事,都處理完了。
君悅兮隨著唐遠軒先借住客棧,過一晚後再回廖國。
唐遠軒知道君悅兮心情不好,便沒有去煩她,但是瞧她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便端了盤點心去她房裏。結果,房間裏並沒有她的身影。他急了,叫了所有人去找,卻終究無果。唐遠軒不笨,剛剛也隻是被君悅兮的失蹤嚇糊塗了,現在清醒過來,才想起她應該會去埋情山。
埋情山,是真的,把情誼埋葬在了墳墓裏。
他急急忙忙趕去了。
他在她師父的墓前找到了滿臉淚痕靠著碑睡的正香的君悅兮。
唐遠軒怕她著涼,脫了外衣裹住她,然後小心翼翼將她背起。
“師父。”君悅兮睡的正香,一把摟住唐遠軒的脖子蹭了蹭,“我要買龍須糖……”
他沒說話,背著她,一步一腳印地,往山下走去。
——“師父父,要抱抱。蹭一蹭,舉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