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女兒當知己
長時間以來,我都處在一種“去平衡”的狀態。自己需要多少時間空間,就先去平衡好一家人的情緒與生活所需。不然,電話不斷,騷擾不斷,後續的抱怨更是不斷。
記得女兒剛上小學,聽她讀課本上的內容:“爸爸的手是看報的,我的手是彈鋼琴的,媽媽的手是做事的。”我氣呼呼的叫著問:”誰告訴你的?“女兒說:”書上這麼寫的,老師這麼教的。“看著女兒的課本,我滿臉惱怒,卻無話可說。
如果說為人妻讓我收斂了許多脾氣,那為人母卻讓我隱匿了我自己。
隱匿不是丟失。委屈、不平像另外兩個家庭成員追隨我一樣,跟我形影不離。要甩掉這種情緒的寄生,似乎就要先甩掉兩個家庭成員的寄生。而事實是我無法甩掉這兩個人。我在他們之間調整自己,我在我的內心,說服諸多不服我的我。
回頭看時間,又覺得時間非常好過。而我的掙紮已成為我的常態,成為他人眼中的能耐與和諧。
一天,我在機場接到已上初中的女兒的電話,她說:”你們一個在沈陽,一個在湖南。我還未成年哩!“瞬間,我覺得我以往的”去平衡“失去了效應,急需重新調整自己。我對女兒說:”對不起,以後不會有這種事了。我保證以後你周末回家我都在家。“那一次,我改變了目的地,在城市的另一角找尋看似不屬於我的悠閑。
女兒是住讀生,每個周末接她回家,送她返校。時間久了,我似乎就聽到她成長的聲音,看見她每一個星期的變化。我被我們的融洽包裹著,幸福著。
又是一個周末,女兒在和我說笑後,收起笑容,帶有幾分沉寂,輕描淡寫的說:”中考真沒意思。就那點內容,翻來覆去的做題。“
女兒從能發出一個字音時起,就沒有過厭學。對我說出這樣的話,應該是忍到她的極限了。我說:”複習確實沒有意思。我經曆過。但什麼是有意思呢?我陪著你不是更沒意思嗎?你將這沒意思的三年走過,你將收獲一份大學錄取通知書。那時你再回頭看這段沒意思的生活,它就變得有意思了。從今天起,我也要將我這更沒意思的生活變得有意思。三年後,我一定讓你看到我有意思的結果。“
說到做到,是我在女兒前的第一個堅持。那天我寫下我和女兒在一起的第一篇日記體文字記錄。天長日久,這樣的文字多了,便想到彙成一本書。給女兒看,還想給更多的媽媽和兒女們看。
自女兒有生命萌動以來,在認識女兒的同時,我都在認識自己,尤其是我記憶之前的那些自己。與其說是做媽媽,不如說是和女兒一起拾起了我的嬰幼兒時代,在女兒那裏賦予我想有的童年,少年生活。我因此而懂了人們常說的:”不做母親的女人,不是一個完整的女人。“也許,女人因為這種完整才比男人更能住家,更願意付出一切守護好家。
一直努力做到讓女兒有”媽媽在哪,家就在哪“的感受。尤其是近幾年,給女兒的一飯一菜都注滿了我的味道。隨著時間的變化,我給女兒的許多都將變成似有似無。唯有我營造的家的味道,我這個媽媽的味道,在每年的季節變化中,在她每日的需求欲望裏,會讓她不由自主的想起我,甚至學著去像我一樣的做她。這種維係在某種意義上比血緣更直接,更強烈。
非常奇怪,當我用心去做一個好媽媽時,原來的委屈與不平都在每天的瑣碎中抹平。我一下明白,所謂的磨礪,不是大災大難,不是極度困窘,而是微細。豁然明白:“人心惟危,大道惟微。”的真實含義。這個“人心”,許多時候我們都認為是他人,隻有活到一定時候,才知道這個“人心”是我們自己。當然,我們周邊的許多人一輩子都看不到自己的這個“人心”,那也影響不了我們看見自己的“人心”。
越是理解“人心惟危”,越是不敢輕易教訓女兒。如迫不得已要給女兒忠告,也是盡量精減後與她共勉。這種小心翼翼,是一種“怕“,但不是單純的怕女兒。這是經曆後的成熟給我的如履薄冰。隻有這樣做自己,我才有女兒眼中的從容與優雅;才有自己認可的溫婉與閑靜。
女兒長身體長心智的過程,也是我從生澀到甘甜的人生品味過程。女兒於我,不是負擔,不是開心果,而是夥伴,是朋友,是知己般的親人。親人的陪伴在人們的心中是理直氣壯,是理所應當;而夥伴、朋友、知己才是有所節製,順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