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物深淵最深處,魔王殿內,正在舉辦一場冷冷清清的葬禮。
現任魔王正坐在自己的棺材上,翹著腿。豎立在他身後的是已經坐膩了的王座,身前則有十五名忠心耿耿的領主級仆從列隊站立在陰影中。
大殿內的氣氛與通常葬禮相符,莊嚴沉重。仆從們安靜的低著頭,感受著心頭那身為魔物不應有的悲涼情緒。
魔王作為血眼惡魔一族,喜歡吵鬧與歡笑,最喜歡的馬戲團角色是小醜,因此他不太適應葬禮氣氛。
“如果能找來馬戲團在這裏表演就好了。”魔王對一生隻有一次的葬禮感到失望,不由自主的回憶起第一次在人類王國看馬戲時的情景。
仆從們聽到‘馬戲團’,全都狠狠咬起牙齒,滿腔憤怒。
憤怒是魔物們的主要情緒,而‘馬戲團’是深淵惡魔最討厭的詞。
仆從之一,山嶽魔族之王的‘融鐵山丘’身材龐大,大殿勉強能夠容納。他的每顆牙齒足有一立方米,金屬與岩石混合,很尖但是並不銳利。
“融鐵,你咬牙的聲音簡直是噪音。”魔王批評裏一句,撫摸起自己屁股下的石頭棺材。
仆從們對馬戲團這個東西感到很糾結,要不是當年魔王去看了那場馬戲,不遇到那個耍小聰明的女性人類,深淵魔族才不會這樣在地麵銷聲匿跡了三百年。
三百年前,誕生於地底深淵的魔物們控製著地麵大部分區域,人類和類人、亞人種族麵臨崩潰。然而魔王與某個女人打賭,一個晚上連續賭輸了一百二十次。這個賭有著很常規的賭注,女人如果輸了,就要貢獻自己的一切住到深淵裏來。魔王若是輸了,便要恩賜人類十年和平。
一百二十次失敗,一千兩百年和平。可血眼惡魔一族壽數不比人類長多少,魔王讓魔物全部撤離地麵距今已三百年,人類已經忘了魔物的樣子。然而剩下的八百年約定,他是沒辦法遵守了。
“草木穀,幫我個忙。”魔王呼喚自己的仆從。
由人類轉生為惡魔,領地為漠南草木穀的草木穀公爵向前站出一步,恭敬道:“聽從主人吩咐。”
魔王指了指大殿角落擺著的一盞油燈,燈光忽明忽暗,那是他的生命之火。
“如你們所見,我馬上就要死了。大家都開心一點,沒了我這個廢物魔王,深淵惡魔便可重返地麵,不再受那個愚蠢誓言的約束。草木穀,你幫我向人類的那些王國傳個話。將我的死訊帶給他們,將和平條約當著他們的麵一張張撕毀,告訴他們‘人類的末日到了’。最後,再把那些國王的表情畫下來,送到我的棺材前。”
草木穀公爵是在場仆從裏唯一擅長繪畫的。
吩咐完,魔王爬進石棺,試著躺了一趟。
“不舒服,這棺材誰做的?”
一個弱小的女性身影顫抖著站出隊伍,哆哆嗦嗦的舉起手,“是我,主人。”
魔王喜歡聽她怯懦的聲音,“你這曲曲蟲子,為什麼做棺材的工作落在你的頭上?”
女性這會兒從陰影下走到光亮中,她空有人類輪廓,身體卻是由無數活生生的蠕蟲、甲殼蟲和節肢動物組成的。
她那由蚰蜒構架出的聲帶奇跡似的發出柔弱女性的聲音,回稟道:“抱歉,主人。是我自己申請的這個工作,您也同意了。我覺得我可以勝任,能夠為您製作處舒適的永眠床鋪。對不起,我好像又搞砸了。”
魔王從棺材裏伸出一隻手,晶石一般堅硬漆黑又尖銳的爪子,揮了揮手表示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