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孤鴻鬆開了鈴兒的手,緩步向前走去,他知道此時應該由鈴兒自己去抉擇。
雨下的更大了,丈夫抱著女兒從大風雨中追趕了來,女兒在哭,在求,在叫“娘親”。但她已經下了決心,隻要和易孤鴻在一起,哪怕隻過短短的幾天也是好的,隻要和孤鴻在一起,給丈夫殺了也罷,別了也罷。她愛這個女兒,那是經曆了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骨血,那個小小的生命帶給她多少歡笑,然而這是秦鯨卿的女兒,不是易孤鴻和她生的女兒。她聽到女兒的哭求,但從眼角中,她看到了易孤鴻動人心魄的微笑,因此她不回過頭來。
秦鯨卿在想:“隻盼她跟著我回家去、這件事以後我一定一句不提,我隻有加倍愛她,隻要她回心轉意,我要她,女兒要她!”
金鈴兒在想:“鯨卿他很愛我,對我是極好的,什麼事情都順著我,但是他不是我愛的人,我還活著,還能站在這裏,就是因為我在等哥哥回來,我的心,我的生命,我的一切都是屬於哥哥的。”
秦歸雁小小的心靈中在想:“娘親為什麼不理我,不肯抱我?我不乖嗎?”
“你真的要走麼,鈴妹?”秦鯨卿又問道。“是的。”金鈴兒答得幹脆。“你不知道我一直愛著你麼,比起那個男人。”秦鯨卿指著門外的易孤鴻道“我能給你帶來你所想要的一切,我愛著你,十六年了什麼事都順著你,就連女兒的名字也是你起的,歸雁,你當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麼,“魂相牽,誰曾見,南來孤雁”。我知道女兒起了這個名字後,你就時時刻刻都不會忘了他,但我為了你也忍了,我帶給你我所能得到的一切,你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感動麼。”
“感動是有地,但我不愛你,愛和感動不是一回事。結婚的那天晚上,我就對入洞房的你說了,我可以給你我的全部,我的身體,我的性命,但除了我的心,十六年了,我很感激你對我的容忍,你給我錦衣玉食的生活,縱容我心裏裝著別的男人,縱容我為我們的女兒取名叫歸雁,但是這一切也改不了我對他的愛。”鈴兒指著門外那個撐傘的白衣人道“我對他的愛是刻骨銘心的,縱然是海枯石爛也至死不渝,沒錯,我成了你的妻子,我為你生了女兒,但是這都不是我想要的,我知道世人都會說我是一個不知廉恥的****,永永遠遠招人唾棄,但是我無怨無悔,我愛的人離開我,那是迫於威逼,我嫁給你,那是為了等他,你知道麼,嫁給你之前我有多少次要自殺,但是我沒有死,因為我還有希望,我知道我愛的人一定會回來接我的,現在他回來了,我也該和他走了。你早就應該知道這個結局的,從我們第一次說話的那天起,從我為我們的女兒起歸雁這個名字那天起。雁來了,我也該走了。”
“他是你哥哥呀,你知道麼,你們這樣不會有好結果的,他是一個惡魔,他會將你引入地府的。”
“愛他需要在意他是誰麼,和他在一起需要在意我在哪麼,他是我的哥哥,我們兩個在一起是不被世間認可的,縱然遭到世間所有人的唾棄,但是愛一個人就因為別人的評價,別人的眼光就要和他分開麼。即使他是地府的惡鬼,隻要我愛他還是會和他在一起的,就算我們所在的地方是地府,對我來說,那也是天上。”金鈴兒的聲音突然變得溫柔道“鯨卿,你是個好人,對我很好,我這一生也無法報答你,縱使是來生也無法,因為來生我還要和他在一起,我欠你的太多了,我隻希望你能好好待我們的女兒,不要把對我的恨遷怒到她的身上。這炳鳳釵。”說著她摘下頭上插著的鳳釵道“這是在我十歲生日時我娘親給我的,我一直戴在頭上有二十三年了,就留給你,留給我們的女兒做個念想吧,你,你就當我死了吧。”說著她把鳳釵遞給了秦鯨卿。
院子裏有很多人,但誰也不說話,隻聽到一個小女孩在哭叫:“娘親!娘親!抱抱雁兒,抱抱歸雁!”即使是最硬心腸的人,也盼望她回過身來抱一抱女兒。鈴兒心裏也如刀割一般,百轉柔腸,最後還是忍住了。
外麵在下著傾盆大雨,電光閃過,接著便是隆隆的雷聲。大雨絲毫沒停,雷聲也是不歇地響著。
終於,金鈴兒的頭微微一側。秦鯨卿的心猛地一跳,他看到妻子在微笑,眼光中露出溫柔的款款深情。她是在瞧著易孤鴻。這樣深情的眼色,她從來沒向自己投注過一次,即使在新婚中也從來沒有過。這是他生平第一次瞧見。
秦鯨卿的心沉了下去,他不再盼望,緩緩的垂下頭,用衣服細心地妥帖地披在女兒的身上,把女兒緊緊摟在自己胸前。他非常非常的小心,世界上再沒這樣慈愛、這樣傷心的父親。
他大踏步向廳中走去,始終沒說一句話,也不回頭再望一次,因為他已經見到了妻子那深情的眼色。大雨落在他壯健的頭上,落在他的肩上,雷聲在他的頭頂響著。
小女孩的哭聲還在隱隱傳來,但秦鯨卿大踏步去了。他抱著女兒,在大風大雨中大踏步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