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清熙瞥了一眼桌上那封還未開啟的信箋,長舒了一口氣,由雲霞伺候著換了一身衣服,米橘色絲邊折袖上衣下配蜜橘色百褶裙,頭發分兩段,斜上挽成小飛髻,綴以橘色花珠,餘下自然垂下。整個人看起來像被一圈暖暖的橘色籠罩著,倒與她尋常給人的感覺不同了。
韓文明看著大女兒款款而來,行至跟前,屈膝請安,一時間模糊了記憶,邱氏與自己第一次見麵的模樣似與眼前這個膚色白皙容貌靚麗的笑容重合了。
“清兒見過父親,母親,女兒謹願父親、母親安康!”
“清兒過來這兒。”茗琦笑著朝她招手。
韓文明瞧著茗琦與韓清熙簡單的對話,心中有股莫名的愧疚。
“清兒……”他清咳了兩聲,等母女倆朝他看來,又不知從何說起,隻好端起茶盅喝茶。
茗琦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拍拍韓清熙的手道:“你父親是想聽聽你的意思,清兒就直說,咱們長公主府也不是隨隨便便任人拿捏的。”
韓清熙心頭一暖,繼而掏出那封信箋。
茗琦一頓,兩天過去了,這信還未拆封……
“清兒覺得這信看與不看沒有太大差別。”韓清熙道,“清兒心意已決。”
韓文明手一抖,杯盞差點兒掉地:
“清兒,你母親有別的安排,你先聽聽再決定不遲……”
別的安排?
韓清熙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道道,她如今也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了,茗琦畢竟是皇家長公主,親兄長還在位,再不濟取求個聖旨也是可以避過一劫的。
隻是,韓泠熙也還小呢,未來還不知道會發生何事,肯定更需要皇帝這個保護傘的。
“清兒謝過母親,這是清兒的命,清兒意已決,懇請父親母親成全。”
韓清熙說著起身到屋中央,跪下磕頭。
韓文明閉了閉眼,終究沒再說話。
英平路,永安府邸。
皇甫卿卿在皇宮裏小住了幾日,便搬到禦賜的府邸去了。
這府邸出嫁前也沒住過,當初婢女侍從都是按照大威公主標準配備的,但後來都隨她去仕戎了,幸而有管家,一切井然有序,人口不多,倒是清靜。
母女倆來了,府上也多了些許生氣。
管家很是貼心,特意給小忽必蓉安排了幾個小丫頭陪玩,孩子嘛,有玩伴便很容易融入新環境,生活作息一正常,小臉日漸紅撲撲起來,愈發惹人愛了。
隻是,瞧那模樣,除了眉眼遺傳自己的以外,竟愈發地神似忽比倱了。
但這也不完全是令皇甫卿卿心緒不寧的緣由,更多是因為禮王來了一封信,讓她盡快帶忽比蓉回仕戎去。
以國為重,她懂。
嫁出去的女兒,覆水難收,她亦懂。
可親臨此境,內心依舊難以平靜。
皇甫卿卿站在永安府天井處抬頭望天,那四四方方的天,是那樣湛藍,連一絲多餘的雲都沒有,就如草原上的天那樣純淨無暇。
皇甫卿卿歎了口氣,多希望這樣的天空下,能有那麼點地方能容自己停留。
一街之隔的永樂府上,大公主皇甫成妤皺著眉,盯著手裏茶會的帖子。
自袁護去了茂城,太子妃、二皇子妃、三皇子妃時不時遣人送點吃食、孩童小玩意過來,還借著各種由頭辦各種聚會,狀似一派和睦友好,可皇甫成妤卻心有戚戚焉。
也不知道茂城實際狀況如何,若不是牽掛三個孩子和奕弟,她也會如長公主姑姑身邊的瑩歌那樣,隨夫奔赴邊境,無論前麵是戰火紛紛還是千軍萬馬,至少夫妻二人是在一起的,可以共同麵對,而不是如今這般,他隨時可能陷入戰爭生死不明,她卻在京城,獨自麵對這沒有硝煙的明爭暗奪。
皇甫成妤起身,走出花廳,抬頭望天,母妃,成妤該怎麼做才好呢?
燕婉殿。
“娘娘,這是皇後娘娘送來的閨秀們的畫像,請娘娘過目。”
婉嬪手一揚,讓屋內伺候之人悉數退下,手下意識地撫上平坦的肚子。
兩年前,她肚子裏的龍種突然沒了,本來唾手可得的妃位沒了,而今她的親兄長突然去世,她最不看好的三侄子當上了仕戎王,她最厭惡的獨孤長鳳如願當上了右夫人,而她選好的兒媳婦卻沒了。
腦海裏閃過她提到韓泠熙時,皇帝瞟她那高深莫測的一眼,婉嬪心頭冒起一簇火,皇帝是把她跟偏殿那個黴人歸為一類了吧……
一把揮落那數十張畫像,這些隨便找來糊弄她的人,怎麼配得上她的景兒!
躺著也中槍的柳嬪,捏緊手中的錦囊,終於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