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1 / 3)

二OO三年七月三十日星期三晴

展鵬:

現在你已經登上北去的列車了。答應你,不去送你。可卻不能控製不去想你。從國貿出來,我去了公證處,給同事打了電話請半天病假,可心裏又實在按奈不住,17:00便從公證處匆匆趕回了所裏,拿到你轉交的東西,看了你留下的信,雖然沒有心思去猜信末“FEI”的意思,但讀到你的第一點中的第一句“我雖然人不在你身邊……”淚便決堤。

坐在辦公室裏,我強迫自己冷靜,不敢回家,怕坐公車會坐過了頭,直接停在火車站。我抱著那塊你曾經披過的紫紅的絨布,貼近胸口,再貼近胸口,深呼吸一次,就感覺到了你。在我們終生相守之前,這塊布我是不敢洗的,“落葉不敢掃,唯恐郎遲歸”。等你回來。

閉上眼,就可以感覺到我的手指,撫過你的眉,你的眼,你的唇,你的肩,你的胸……以後再經過國貿,我定會多多看兩眼,那裏有太多的溫柔旖旎,太多的激情纏綿,滾滾紅塵,戀戀風情,展鵬,我再次深切的呼喚,你還能感覺到嗎?拿起紅絨布,吸盡臉上的淚,天啊,我的心好痛。

這是今後漫長等待中的第一篇日記,不該如此哀傷,應該有些朝氣,所以,此時,我應該說:

展鵬,讓我們走吧,從不同的角度,趕往相同的方向。

二OO三年七月三十一日星期四晴

展鵬:

想你的日子在繼續。

早晨醒來,是6:10,習慣性的去撥打你住處的電話,沒有人接,再撥,還是沒有人接,是了,我的展鵬真的走了,真的跟著那輛列車,去了北京,在一起的美好時光,真如白馬過隙,但我相信,一瞬等於一生。

我在心裏悄悄描繪著路線,6:30你該醒,6:50你該做好下車準備了,7:10準備出站,7:30應該坐車回學校,8:10……念頭飛快的在腦際轉動,思念如狂草,在心頭滋長。展鵬,我正瘋狂的想你,我不敢想象,去辦公室上班會怎樣,也不敢想象,你打開行李,搜尋對我的記憶會是怎樣的心痛,展鵬,我好想你啊。

如果10月份你回來,那也就是再隔二個月,如果不回來,也就是再隔五個月,沒什麼的,對嗎?相信,最遠的你,是我最近的愛。

7:15接到你的電話,擊潰了我所有的冷靜,到了辦公室,我細細的查看了婚姻法中的有關條例,看到了男子最低婚齡是二十二周歲,也就是再過三年。不遠的,是不是。可是中午接到你的電話,我感到你不可能一畢業就馬上結婚,我也絕不能為了自己的安全感,就以婚姻去束縛一隻正待飛翔的鷹。

可是五年,是多麼的遙遙無期,五年後你會怎樣?會愛我如昔嗎?五年後,我多大了?我還賭得起嗎?輸了,一片淒涼,而你,五年後,剛好是風華正茂的時候,而男人的風采可以一直維持到45歲。鵬,你讓我如何麵對青春的你、純稚的你、充滿變數的你?就算你現在就給我承諾,立下誓言,那依然是不可靠的。而要我現在放手,我又又萬萬做不到。下午下班前,逸凡打電話來,我卻連他的聲音都聽不出來,心裏滿滿的都是你。他要我一起吃飯,我拒絕了,他有些嗔怪的說我忘了他。而十多分鍾後,他卻來到我辦公室,丟下了七百元錢,就走了。展鵬,我好內疚,這七百元是給我的手機費,我該如何麵對他的深情,我無言以對,亦無顏以對。我隻得說是有人找我,我實在沒空,而這樣的解釋是多麼的蒼白。這麼久不聯絡,他情深依舊,我卻今已非昔。我該怎麼辦,是不是請你放棄?不,剛剛在鍵盤上敲下這句話,立時心如刀割,我怎能放手,我們兩情相悅、兩心相知,那美好的一切,讓我對我們將來的斯守,充滿了期待。可我又如何麵對逸凡呢,他那麼無辜、那麼深情,相處三、四年了,實非容易,我又如何做到狠下心!他情何以堪,我情何以堪。

展鵬,我以飛蛾撲火的勇氣,投向你,即便付出一生的代價,也未必有十足的勝算。展鵬,你知不知道,飛奔向你的代價有多大,而21歲的你,還隻是一個變數。好難,真的好難啊。

二OO三年八月一日星期五陰

展鵬:

想你的日子依舊在繼續。

你讓我好擔心,真的好擔心。你說你要為我做一個成熟的男人,那你知不知道,成熟男人首要便是穩定、持重。你的變數再次得到了體現,怎麼可以隨意的因為想和我在一起,就提出更換學院?要退學?要回來呢?你太不理智了!這樣的衝動,不得不讓我聯想到你是一個還不成熟、還太毛燥的人,你對我的感情也是這樣的嗎?!

你的衝勁確實讓我感到高興,那是年輕人特有的朝氣;可你的衝動,又實在讓我憂心,一時的感覺和茫目會誤了你的行程。

展鵬,我真的很愛你。不惜一切的願意賭一次。我會好好的愛你,傻傻愛你,不去計較公平不公平。

展鵬,我信你,隻要是經過了慎重考慮的、縝密計劃的、確定過可行性和把握性的,你一定可以要到你要的東西,你一定可以做成你想做的事。

展鵬,你不會讓我失望的。我信你。

展鵬,你不會辜負我的,我信你。

展鵬,你一定會娶我的,你對著聖經說過的“姐姐,我愛你”,我信你。

展鵬,我期待,滿心虔誠的期待著,幾年後,你依然愛我,依然要我,依然給我我想要的承諾。

我為你許下一個美好心願,期望擁有一個新的世界。

二OO三年八月三日星期日晴

展鵬:

我很難過,我在向我的內心告別。好痛苦!真的好痛苦!

今天,我和局裏的朋友刑威福一起出去調查,晚上在一起吃飯。我向刑威完整地敘述了我與逸凡以及與你之間的一切問題,刑威福燕的建議是:“就算沒有展鵬,我也不能與逸凡在一起”。因為:太辛苦了、太艱難了。逸凡是這個世間數一數二的好人,可是我與逸凡之間溝通的困難、思維的模式、所受教育、影響的不同、各自的家庭都會成為嚴重阻隔。

晚上回家,我開始整理與逸凡有關的東西,我想,最遲明年這個時候,就是我與他徹底告別的時候了。整理的過程,也是整理自己的過程,看到與他有關的一切,我好心酸,對著他的證件照,一遍遍地說,“請珍重,請在沒有我的日子裏珍重;請小心,請為自己千萬小心。你會擁有一份簡單的幸福,告別我,不用難過。”可是在心底裏說完這些,我已情不能禁,淚如雨下。展鵬,你能明白嗎?愛是走了,可是情還是在的,我好不忍、好不忍啊,他有錯嗎?他的努力、他的辛苦、他的深情?可是我有錯嗎?我的壓抑、我的隱忍、我的一再一再的克製?威福說,“即使你們已經領過結婚證,在沒有實際履行前,一切都還來得及,總比幾年後,對方已經適應你了,再選擇離開,要好。如果現在就覺得太委屈,不如放手”。

放手——讓我忍痛清醒地放開逸凡。天啊,他該怎麼辦?他如何承受失去我的日日夜夜,他會走出來嗎?如果可能,我希望能洗去他腦中對我的所有記憶。

電話響了,我以為是你,一接卻是逸凡的。我帶著平靜、沙啞、充滿著傷痛感的聲音和他說話,他卻一點也沒聽出來,隻是一昧地說:“你好忙,忙得連我都忘了”,我問他“有沒有想過我們之間有問題?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他沉默了,然後說,“你去忙吧,如果可以,你就聽一下林隆炫的‘我還是愛你到老’”。

這麼老的歌,真難為他怎麼會想起來的,掛斷電話,搜索到這首歌,一聽之下,心神俱碎。展鵬,我把歌詞抄給你:

我怎麼會舍得你走,這一去竟是幾個秋冬,

請你好好珍重,毋須掛念我太多,

我的愛和從前一樣,這承諾當是萬般重要,

盡管容顏會老,這一生無以為靠,

我還是愛你到老,我不會讓你苦惱,

也許我始終無法釋懷,我會假裝一切都好,

我還是愛你到老,我還苦苦的尋找,尋找到老。

詞境如心境,展鵬,我真不敢想我離開後,他的情境!

照片上的他,正含笑而立,笑得憨實、可愛,今後,他還能笑得出來嗎,他說過,離開我,會是他致命的痛。所以我在拖延,拖到順其自然地讓他感覺到我的漸行漸遠,總比一下子離開要好些,盡管結果都一樣。

展鵬,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你還依然選擇愛我、娶我,你知道,你要付出多少才能獲得我的信任!

我希望你能允許(想過後再說,不要一衝動,因為道德而答應我),在我離開逸凡之後,我還能以朋友的身份,去關心他一段時間(一年左右),他的消沉、他的失落、他的傷神、他的心痛,都會讓我有深深的內疚與自責,我比他理智,我早就明白問題所在,是我沒有提,才延誤至今。我一直都很自私地享受著他單純的愛,直到這份愛所帶來的痛已遠遠超過我能承受的限度,我才離開,我太殘忍了。愛並沒有錯,錯在當初我們沒有看清彼此,沒有了解彼此便投入進去,以致有了現在的越走越遠,不得不滿含心痛的放手。

展鵬,讓我也看清楚你好嗎?我原以為我看得是很清的,但在麵臨與逸凡分手的決斷後,現在我對自己的判斷力有了懷疑,因為我不能承受再一次的無奈放手。

昨天,我知道你的手機被停了,我深怪自己不懂得克製,讓你在三天之內就將話費消耗殆盡,但對於你昨天在電話裏說的“你管我在哪裏,我在哪裏要你管啊?”我實在是介意,我知道你的同學在身邊,但我也並沒有管束你的意思,我是誰?我有必要嗎?我夠資格嗎?我隻是隨意地問了一句而已,因為是在網吧,身邊全是人,我隻能盡可能用平淡的語氣說“你在哪裏”,你受不了那生硬、冷漠的語氣,我諒解,可你說出那樣的話,我不諒解,永不諒解。

思念無藥,致我無處可逃。噬心之毒,令我日夜煎熬。

二OO三年八月四日星期一晴

展鵬:

昨晚與你通話,令我心神不寧。

你的情緒起伏太大,並直接的影響了你的學習、生活和健康,這讓我很是憂慮。你是我的希望與期待。我放棄一切、犧牲一切,都隻為你。我並不要求你達到什麼高度,隻是你應該達到你自己定下的目標、不依不撓、不折不扣的完成。

男人的成熟,必須經過愛情與事業的磨礪,唯一的途徑是戰勝自己從而戰勝其他。展鵬,你要學習隱忍、培養耐力。

你的言語讓我看到了你冷酷的一麵。逸凡原本就比你弱,比你不具備競爭力,他的脆弱程度遠大於你,我歸根結底,也就是怕他發生萬一,他是開車的,如果分神,就算沒有人員傷亡,隻怕也是工作難保,你想讓他的精神與物質同時皆空嗎?你想讓我們一生都背上沉重的思想包袱嗎?

展鵬,今天是七夕,是中國的情人節,這是最適合你我的節日,因為這一天原本是牛郎與織女相會的日子。而我們現在相隔路遙,情牽一脈,倒也符合這一節日的特點。

我為你調整了自己的作息時間。我會晚上在打完球後,9:00--12:00用來看書,早上6:00起來再看一遍。這樣做,其實對我是極有難度的,但是這樣,我就可以感到,我與你在不同的地點,卻在相同的時間做著相同的事。這多少會緩解我的相思之苦。

其實,我是不怕為你擔心的,但是,我著急的是,再擔心,我也不能立刻來到你的身邊。我深愛的人兒,你明白嗎?

展鵬,冷下去、沉下去、忍下去,你會在你的內心深處看到我,看到我的深情與期盼,看到我靜靜的眼神和與月光一樣姣潔無瑕的愛戀。

二OO三年八月五日星期二晴

展鵬:

昨天的中國情人節,我過得好難受啊。

逸凡以半強製、半祈求的方式,讓我與他和他的同事(共四人,另二人不是情侶),一起吃了晚飯。

飯桌上,逸凡突然對他的同事說,“你看我的婭妮多酷,吃到現在,連笑都不笑”,我故作驚訝的笑說:“有嗎?我沒笑過?不會吧”。

散開後,我原本想與他們單位的小唐一起走(我們住得靠在一起),但逸凡硬是不讓,對小唐說“你先走吧,你是摩托車,又沒有頭盔,不好帶人,我與婭妮散散步”。逸凡去洗手間,我對小唐說,“以後,請你們多多關照他,萬一發現他少言寡語了,那就是他有心結了,要多與他交流,他是開車的,不能分神”。小唐極敏感,詫異地問“你為什麼不關心他?難道你們有問題了?很嚴重?他那麼老實,你幾乎就是他的天?”我心裏苦澀,無言以答。

逸凡三番幾次欲牽我的手,被我拒絕,他低聲問“我不能碰你了嗎?我不答。他無奈的看著我,“你就排斥我到這個地步了”,我有些不忍,但依然沒有伸出手,因為我明白,愛和情不一樣,我對他依然有情,但已無愛,無愛者,怎可為有愛者的舉動呢。他拉著我去買鞋,我不肯,既然已經要走,何必再花他的呢?他堅持說,這是他早就答應的(確實是在五月份就答應了替我買涼鞋的),我們在馬路上爭執起來,當時是七點十分,路上行人極多,我難堪之極,隻得隨他入店,隨便挑了一雙,趕緊逃離,後來才知道,隨便挑的居然也是品牌,心裏大歎,我又欠了他的。逸凡還堅持要去看衣服、褲子什麼的,我這次再也不願意了,爭吵中,他說“你這是在故意回避我,逃離我,為什麼?我有什麼不對?”,我最討厭別人在公眾場合,對我大喊大叫,令人難堪。我也惱怒起來,爭執中,逸凡反手在我的胳膊上打了一下,胳膊立時就紅腫起來,火火的疼痛馬上襲來,卻仍不及我心中的難受。與逸凡相戀五年,他連個大聲都沒有過,現在居然……。我含淚看著他,他也愣在那裏說不出話,我轉身上了出租車,不理會他在風中的呼喊。

我的心好亂,我知道不該影響你的學習和生活,可我在這個時候,除了找你,還能找誰?

逸凡是愛我的。他愛得太深沉,深沉到可以縱容我走遍天涯海角,他卻在原地等我。但我心已不在,就算有感動,那也與愛無關,而要結成伴侶,唯一的通行證,就是——憑著愛。

可是展鵬,你知道嗎?愛確實會漸漸平靜,漸漸淡化,最後在毫無血緣的人中間,形成一種比血更濃的感情,相扶相持,相濡以沫。展鵬,我真的好想,黃昏下,夕陽裏,我們牽手,走過一生,而濃濃的親情,就彌漫在你我之間,身後,有對對的年輕愛侶走過,對我們羨慕不已。可是展鵬,要達到這個程度,我們需要走過多少歲月,你有足夠的心理承受能力來抵抗風雨嗎?你那充滿幻想、激情與浪漫的腦袋裏,會接受逐漸平靜、柔慢的婚後生活嗎?我也不願意接受平淡如水的婚姻,但大家都在創建自己的空間,沒有太多的時間去顧及這一塊(現在你不明白,等你真正踏上社會以後就知道了),那時浪漫與激情,真的就是生活海洋中的朵朵浪花。

展鵬,你是那麼的追求自由,那麼的不願意接受束縛,那麼的隨心所欲,這是年輕的特征(當年我比你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我有時間等到你成熟嗎?鵬,我是多麼艱難的留在你身邊,多麼任性地堅持要和你在一起,你知道,以我今時今日的經曆和年齡,要想燃燒自己,就不象當初那麼容易,但是我卻不顧一切的讓自己和你燃燒,你知道,我在付出什麼嗎?

我可以隨時在現實中擁有平淡,但我選擇了放棄;

我也可以選擇放棄你,繼續留在父母身邊,但愛上了老鷹,就唯有與他一起飛;

二OO三年八月六日星期三晴

展鵬:

倒底是快立秋了,雖然白天的溫度仍然較高,但已透出涼爽之意。

最初那濃得化不開的思念,現在已經好些了。但那淡淡的憂傷卻最是傷人,無時無刻的不困擾在我心頭,翻遍內心所有的語言,隻有一個“愛”字緊緊纏繞。

還記得是鬱達夫寫的吧,好象是“故都的秋”,當時的北平與今日的北京應該有一樣的景致,千年的風吹過,總會留下一點不變的東西。

不知為何,一想到你,北平就立刻變成了北京,因為在你之前,我隻能在自己的世界裏,靠想象與懷念度日,那時我給自己的安慰是:個人的世界不必讓別人懂。可是你屬於現在,屬於此刻,屬於正在進行時,每一念及有你在愛著我、惦著我、念著我,心底就有一股暖流,不停的在胸口激蕩。原來思念真的是無藥可醫的,可是我依然好感謝老天,感謝老天,讓我遇上了你,知道嗎,從你走後,很多以前的習慣我全部拋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