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貝沙明顯有未竟之意,前排的一個魔法師恭敬地朝厄貝沙一揖道:“不知冥尊大人有何妙計,還請不吝賜教。”
厄貝沙輕咳一聲道:“我雖身受重傷,但尚可催發黑暗權杖中的魔力為諸位增添實力,以謀勝算。”
諸人對黑暗權杖垂涎已久,焉有不應之理,紛紛盛讚冥尊大人高義。
誰也沒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烏瑟麵色由紅轉白,他原先因厄貝沙將黛綺絲娜說成奮乃那樣的處境而感到的憤怒,在此刻卻因厄貝沙的“好心”而心驚膽戰,而且是針對所有人,這些魔法師可是主人畢生的心血,他究竟要幹什麼!
厄貝沙很快給出了答案,他猛地甩開黑袍,裸露出掛著幾條爛肉的上身和手臂,直令諸人惡心難抑,暗自思忖這人究竟是個什麼怪物,或許是旱魃、僵屍之流也說不定,但為了能得到更為精純的冥氣,這點忍耐也值得。
厄貝沙將權杖高舉之胸前,大聲念起咒語:“以吾之名,黑暗同在,付流寄息,壯爾魔力,以生祭死,陰陽衡轉,去!”漆黑的死氣如溪流一般向王座下的魔法師們流淌,所有人都沐浴在這精純的魔力之下,拚命地吸收死氣,然而即便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吸收,死氣還是源源不斷地向下流淌,直至將眾人淹沒。
很快,修為低一些的魔法師已經難以承受死氣的飽和,發出“嘭”的一聲巨響,血肉之軀驟然炸裂,變得如同厄貝沙一般全身隻餘下幾條殘敗的暗紅的肌肉,骨頭卻因浸淫了黑暗魔力而變成了黑色。烏瑟驚恐地幾乎想要尖叫出聲,盡管他並不能發生任何聲音。更可怕的是其他人似乎完全沉醉在死氣的滋潤之中,根本沒有聽到這驚悚的一幕,更未察覺那人爆裂而出的血肉,正蠕動著向厄貝沙流去。
厄貝沙一心一意地催動釋放著黑暗死氣,越來越多的魔法師爆裂身死,盡管肉身蓄存了客觀的魔力,卻將所有的生命力都祭獻給了厄貝沙。
烏瑟終於明白了冥尊的打算,他是利用這些黑暗魔法師作為冥氣的貯存器,將自己“換血”,擺脫黑暗魔法師的身份,代價是所有人的生命!
隨著最後幾股血流的彙入,原本肉身幹涸的厄貝沙肌肉漸漸飽滿,變得粉紅瑩潤,宛若新生,隻是皮膚仍有些殘缺不全。烏瑟能看到鮮紅色的血液在他的血管中流動,代替了原本漆黑的冥氣,從此,他便是一個真正的人了,一個可以生活在陽光下的人!
厄貝沙對這個成果已經相當滿意了,他向底下僵立著的屍身揮了揮手道:“去吧。”烏瑟便看到那些喪失了生命的黑暗魔法師搖搖晃晃地向宮殿外走去,口中念念有詞,“殺希若,滅克頓,殺希若,滅克頓。”
離黑暗城堡不遠的一座石台上,厄貝沙小心翼翼地將九塊龍玉擺放在他的周圍,繼而盤膝坐下。黑暗權杖杖頂綴著的紅寶石重新恢複了瑰麗的豔色,被放在厄貝沙的腿上。午後的陽光漫肆在這片草野,亦經寶石折射出粉紅的光芒,若非厄貝沙的模樣太過恐怖,倒有些寧和的意味。
厄貝沙的麵容沉肅,待心頭悸動的神思沉寂後,才不急不緩地念起咒語,隨著咒語聲漸起,九枚龍玉逐漸散發出金色的光芒,並迅速交織成網。須臾間陽光也被扯入網中,與龍玉一同在厄貝沙周身旋轉樹立起一座金色光幕,短時間內裏麵的溫度急劇升高,幾乎超越了炎域之下岩漿的溫度,剛剛恢複血肉之軀的厄貝沙被燒灼得血肉焦糊,但他咬牙敞開身心去吸收這些灼熱的光明。他喜歡劇烈的疼痛,他喜愛一切強烈而快速的事物,因為他恨透了在黑暗的角落裏慢慢腐爛,還要竭盡全力地去延緩這個過程,他寧可承受現下劇烈的灼痛,證明他是活生生的人。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世間,龍玉的光芒溫和了下來,下午的陽光減弱了許多,斜斜地穿透枝稍,落在他身上。
從遠處趕來的烏瑟隻看到前麵的人籠在一重朦朧的霧氣之中,他遲疑地喚了一聲,“主人。”
迷霧驟然被山風掠盡,披著如瀑般銀色的長發,身著月白長袍的人轉過身來,露出一張棱角分明,劍眉星目,卻膚如凝脂,麵若敷粉的側臉,直如妖孽一般,令人不由自主地屏息,唯恐驚了他。
烏瑟怔怔呆立半響,才顫抖著嘴唇叫出一個名字來,他說:“阿米洛利,竟然是你!”
白玉青蔥的手指如閃電一般扼住了烏瑟的咽喉,櫻紅的嘴唇吐出明明殺氣森然卻嬌媚的話音,“別把我跟那個蠢貨相提並論!”厄貝沙將烏瑟狠狠地摜在地上,然後從袖中掏出一條素白的帕子,細細擦拭剛剛接觸烏瑟的幾根手指,他好不容易重塑的肉身,可不得好好愛惜,一邊似漫不經心地道,“若非覺著錦衣夜行可惜了,烏瑟,你以為你現在應該在哪裏。”
烏瑟想起剛剛看到那些變成行屍走肉的魔法師,一接觸活物便將對方也變成跟自己一般的模樣,那潛藏在他們屍骨中的死氣仿佛會傳染一般,不由打了個寒噤,厄貝沙太可怕了,現在最要緊的還是看清楚他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