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知府“上”字尚未落地,瑞保早已一個魚躍縱身而起,越過還未來得及反映的官兵,將一把森然長劍架在了吳知府的脖子上,傲然道:“吳大人,你剛才說那番話威脅我家公子的時候,沒想到有時候雙拳並不需要敵四手吧?”
吳知府的確沒想到,此刻的他雙腿微微顫抖,額頭上開始滲出汗珠,雖然嘴上仍強硬地說著“大膽狂徒,竟敢劫持朝廷命官”的場麵話,但瑞保知道,他心裏其實怕得要死。瑞保一手持劍,一手輕輕地抓住他的衣領——否則,這位堂堂知府大人隻怕就要因為站立不穩而出醜了,一邊語帶嘲諷地說道:“吳大人,識相的趕快讓出路來,放我家公子和夫人離開,否則,大人的兵士雖然勇猛,可我這把寶劍也不是吃素的,動起手來,恐怕會有傷亡呢!”
說著又將寶劍向下壓了壓,吳知府立即顫聲喊道:“讓路!快讓開!”
“慢著!”一記女聲,琳卿身著鳳冠霞帔,卻因為發急奔跑而顯得有些衣衫不整,“吳伯父,您答應過要替卿兒做主的!如今我夫婿被妖女所惑,要棄我而去,您怎麼能坐視不管!”說罷,抬頭看向元熹,眼見他懷裏抱著鍾媺,滿臉擔憂,雙眼便恨不得噴出火來,“你別指望能逃走,今天我定要與你成婚!”說著,便要衝上前去同元熹拉扯。
瑞保慢條斯理地說道:“吳大人,看來貴府治下民風不大好哇!這青天白日的好好的婦道人家竟然如此瘋癲無狀,說出這般寡廉鮮恥的話來!不瞞你說,我家公子素來有些潔癖,倘若被這樣的瘋女人挨上一挨,便要發怒;主子發怒,奴才自然惶恐,奴才若一惶恐,這手上的劍嘛就……”
“來人!”吳知府自然懂得瑞保的意思,“快拉住她!不許她靠近元公子半步!”
立時有兵士上前,不由分說扯住琳卿,夏老夫人見愛女被困,哪裏肯依,夏老爺也叫道:“吳兄……”
“住嘴!”吳知府氣急敗壞道:“你們這幫刁民!難道非要本府血濺當場嗎?!”
瑞保心中暗暗冷笑,滿意地看著兵士分出路來,琳卿猶不死心,恨聲喊道:“她有什麼好!我不信你一輩子不立正室!今日你不娶我,日後定會後悔!”
元熹毫不理會,徑直走到瑞保身旁,低聲囑咐他把握分寸,鍾媺伏在元熹懷裏,艱難回過頭說聲“玉蟾……”,瑞保忙回道:“主子放心!”此時早有兵丁牽過馬來,元熹先讓鍾媺伏在馬鞍上,隨後上馬,絕塵而去。
天色已晚,路上行人不多,元熹縱馬馳騁,心中五味雜陳——一方麵恨琳卿父女無禮,憐惜鍾媺無端受辱;另一方麵自己此番果然探知了吳知府勾結朝中官員,操縱官員選任的蛛絲馬跡,恨這些官員貪贓枉法,憂心國家吏治。
而鍾媺,此刻依舊昏昏沉沉的,默默地依偎在元熹胸前,感受他寬厚的肩膀和有力的心跳,心中無端地感到莫名的踏實、安全和甜蜜。
不一刻回到“沁園”,福子正在院門口著急張望,一見鍾媺的樣子和元熹的神情,知道今日必有意外,忙幫著將鍾媺安置在內室床上躺好。好在鍾媺所中的不過是常見的迷藥,隻是劑量稍大卻並不難解,元熹取出些熏香,命福子在房中點燃,又取出些藥粉,用水化了,替鍾媺塗抹在太陽穴處,不一會兒便已無礙。
隻是臉上被打之處雖已抹過清涼散瘀的藥膏,五個指印卻仍然鮮明,紅紅的腫起老高,元熹看在眼裏萬分心疼,親自用冰帕子替她冷敷,柔聲道:“長這麼大都不曾有人動你一指頭吧?遇見我卻總是害你受苦!”
鍾媺知道元熹心情,調皮笑道:“那倒也未必——我從小和四哥淘氣,不是把自己弄傷,就是把別人弄傷,有一次更是險些拆了院牆!帶我的媽媽、丫頭們沒少跟著我受罰;有時候母親被氣急了,也曾發狠命乳母打我,隻不過四哥總是護著我,那些高高舉起又輕輕落下的巴掌、藤條,都讓他替我承受去罷了!”
元熹和福子都被逗笑,元熹刮了刮鍾媺的小鼻子道:“原來你從小就如此調皮,難怪如今還是一副不讓人省心的樣子!”說著,拉過鍾媺的手握住,“從前有你四哥護你,以後這個任務就交給我,我發誓,一定不再讓你受任何委屈!”
正說著,一輛馬車徑直衝了進來,瑞保利落地勒住馬頭,回身從車內扶出一人,正是玉蟾。隻是她不再生動活潑,頭上纏著繃帶,臉色蒼白,瑞保見她行動遲緩,幹脆一把打橫,將她抱進房內,小心翼翼放在一張藤椅上。
福子剛才心思全在鍾媺身上,一時竟沒注意玉蟾不在,此時見了,驚道:“怎麼玉蟾也受了傷?”
瑞保神色顯得有些焦急,“她被關在柴房裏,頭上有個大傷口,找到她時,她滿臉是血,昏迷不醒。我雖命他們簡單包紮了一下,血是止住了,人也清醒了,可我還是覺得不放心,勞煩福子姐姐再替她好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