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成望看著那鳥在自己身體上高傲的行走,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件舊事,那時的他才剛剛從省廳調回,擔任了陸良縣的刑偵大隊隊長,正是意氣風發,少年得誌之時。可是,回到陸良三個月,他也沒有辦過一件像樣的案子,九十年代的陸良,經濟民生都處於低穀,犯罪案件少的可憐,這三個月他基本是閑過來的。
這一日,劉成望受到一個在縣高中教書的朋友的邀請,參加一個同學聚會。這位教書的朋友是一個頗具知識分子氣質的美女,劉成望對她本就有些莫名的好感,也就沒有拒絕,上午還沒下班,便匆匆在局裏請了假,開了車來到縣高中。
九十年代的縣高中,教學條件並不好,許多教學樓和宿舍樓都很破舊。劉成望將車緩緩駛入校區,在一處教學樓下停住,他和這位美女朋友約定的時間還有十幾分鍾,由於那時候沒有手機,便隻能坐等。
在車裏百無聊賴的坐了有幾分鍾,劉成望決定下車走走,說不定還能碰見自己的這位朋友。他信步穿過車旁的教學樓,剛剛走了幾步,卻聽見了一陣哭聲。
這是一個孩子的哭聲,女聲,哭的很傷心,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讓即便是見慣了血腥場麵自詡為“鐵石心腸”的劉成望也有些不忍起來。此時還是上課時間,整個校區除了上課的聲音,便隻有這哭聲在回蕩,劉成望不忍之餘,卻又有些奇怪起來,出於刑偵職業習慣,在學校中,有學生在上課時間哭得如此傷心卻沒有人管是不合常理的。
循著哭聲一路走過去,劉成望卻是在一間掛著“校舍管理處”門牌的房間外麵發現了這個正在哭泣的小女生。這個女生約莫十五六歲,身上的衣服很是樸素,配合上清麗的麵容,梨花帶雨之下,顯得楚楚可憐。
劉成望在一旁看了幾分鍾,心中愈發不忍起來,他走到這個女孩兒身邊,也不知道說什麼,默默的從兜裏掏出了一包紙巾遞給這個小女生。
這個小女生哭得正入神,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包紙巾,不由得哭聲一頓,然後接過紙巾,哭得更加大聲起來。
劉成望也無奈起來,他這一輩子,還沒怎麼和女人打過交道,這個小女生的表現實在是他始料未及的。呆立了半晌,他決定還是不要管閑事,當下便要轉身離開,未料正在此時,那個小女生卻是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叔叔,幫幫我。”
原來,這個小女生是一個貧困生,而且是貧困生中的貧困生。九十年代的雲南經濟並不發達,還有很多貧困地區,在這些地區,學生想要讀書是一件極為奢侈的事情,即便是中央三令五申“不讓一個學生失學”,卻還是有許多的孩子一輩子也無法走進學校。這個小女生無疑是不幸的,但卻又是幸運的,她的幸運是她的家人都很清楚知識才能改變命運,一家人拚命的供她讀書,她的不幸則是即便是一家人不吃不喝,也無法供應她讀書的一切花銷。今天,她收到校舍管理處的通知,說她已經拖了三個月沒有繳納學校宿舍的住宿費了,那個麵似和善的老師再跟她講了一大通大道理之後,明確的告訴她,如果她再不繳納住宿費,便隻能讓她搬出宿舍。小女生不知道怎麼辦,此時她不可能再去找家裏要這幾百塊的住宿費,更不可能搬出宿舍,對於背負了全家人希望的她,這一切便由於一副巨大的擔子,全部壓在了她稚嫩的肩膀上。所以她哭了。
“那麼,錢在哪兒?”劉成望聽完小女生的講述,並沒有同情心泛濫到馬上掏錢為小女生解決一切,隻是輕輕的問道。
“什麼錢?”小女生又是一呆道。
“你哭出來的錢啊?”劉成望笑了,但這笑容很真誠,一點都不讓人難受。
“……”小女孩沉默,既然是讀過書的孩子,當然明白劉成望這話裏的意思,她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淚珠,這才道:“我不哭了。“
“這才對嘛。”劉成望的笑容更加熱烈起來:“聽叔叔的話,去找你們校長吧,把一切都告訴他,現在中央都在三令五申不讓一個孩子失學,他一定會幫你解決的。”
“可是……”小女生似乎看到了一些希望,卻還是猶豫的道:“要是校長也沒辦法呢?”
“那你身上有1塊錢沒有?”劉成望道。
“1塊錢……有。”
“既然有這1塊錢,你可以去校門口坐5毛錢的公交車去縣教育局,直接去找縣教育局的局長,把一切都告訴他,讓他給你解決!”劉成望點了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