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稚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男子,有些犯難。
這無疑是個英俊的男子,隻是此刻他昏迷不醒,背上和小腿各有一支斷箭,身體僵硬,衣衫早就被汙血髒的看不出原來樣子,隻剩一張臉倒是幹淨。念稚是在下山的路上遇到他的,當她把隻剩半條命的他從雪窩子裏扒出來的時候,他渾身早就凍透了,念稚極目望去,山野空曠,四周除了鋪天蓋地的漫天大雪再無半個鬼影兒,她歎口氣解下自己大氅裹住男子,遠遠瞧見似有個山間小屋便飛快掠了過去。
李瞞有意識的時候,隻覺得渾身火辣辣的疼,似乎有雙手在他背上摸索著,他想睜開眼瞧瞧,卻感覺猛地有什麼東西拔出來,他悶哼一聲又暈了過去。念稚幹淨利索的拔了男子背上和小腿的斷箭,把傷口清理幹淨,敷上金瘡藥,又撕了自己一件幹淨的裏衣包紮好傷口。
李瞞再次清醒的時候,感覺到有陽光曬在他臉上。他強忍著身上的傷痛慢慢睜開眼睛。
洋洋灑灑盡情下了好幾天的暴風雪終於停了,雪後初霽,溫暖的陽光爭先恐後地從破爛的門板裏擠進來,撒了點點斑斕在簡陋的小屋裏,身穿鵝黃衣裙的少女輕快的哼著小曲兒圍著火堆烤著什麼,煙氣嫋嫋婷婷,少女嬌俏嫣然,不知怎的竟讓他想起了母妃離世前送他的那盆山茶花,也是這般爛漫。
“咳咳咳”,他掙紮著想坐起來,不想牽連了傷口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
“你身上有重傷剛敷了藥,不可亂動。”念稚摁住他。她靠的很近,連衣服似乎都帶著一股茶花香。
“是你救了我?”聲音嘶啞。
念稚瞧他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沒見過姑娘救人嗎?在下不才,正是鄙人救的你。”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李瞞微囧,還沒有哪個姑娘敢這麼跟他頂嘴。
“哼,不是那個意思就閉嘴。我費了好大功夫才給你包紮好,千萬別再崩裂了傷口。”
李瞞低頭,仔細瞧了瞧自己身上五花大綁的布條,嘴角控製不住的抽搐了一下,果然是“費了好大功夫”,這是當他是木乃伊綁嗎?還有最上麵這個大大的蝴蝶結是怎麼回事?
“姑娘果然好功夫,費心了!”李瞞心裏想著這若是宮裏哪個婢女綁成這樣早就被拉出去大棒伺候了。
“你領情便好。”念稚得意洋洋自己的手藝,仔細給他蓋好大氅,轉身拿過自己吃了一半的烤雞,撕了一條肉喂到他嘴邊,一邊道:“這寒冬臘月的又是大雪封山,實在沒有什麼吃的,我在雪地裏趴了好幾個時辰才等來一隻不怕冷不怕死出來覓食的山雞,得虧我烤雞手藝極好,吃起來還真香,你嚐嚐。”
李瞞盯著她送到嘴邊的雞肉,心想我堂堂當朝太子竟淪落到向一個小女子乞食,不過他真的好餓,這雞肉聞起來真是不錯,還有這手指也是白皙瑩潤。
念稚看李瞞傻傻盯著她手指瞧,以為嫌棄她忙辯解道“我洗手了,絕對洗幹淨了。”二話不說塞進他嘴裏,嘴裏嘀咕道“大老爺們,莫要磨磨唧唧的。”
李瞞低頭細細嚼著肉,不時抬頭瞟她幾眼。雙十年華的少女,一襲翠煙色長裙,長發如瀑,隻用一根碧玉簪子箍住,眉目清透,紅唇嫣然,安靜時婉約甜美,動起來卻有股英氣。
念稚又喂了他好幾次,然後起身往火堆裏又扔了幾根木柴,火苗躥起,破舊的小山屋裏竟也溫暖如春。
“你好好睡一覺,我去山下鎮子裏尋些吃的。”說完便拉開木門走了出去。
李瞞沒來得及叫住她,低頭看見自己身上蓋的大氅,忽然記起她似乎隻穿了薄衣就出去了,他隻怔怔瞧著那木門看了半響,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