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今昔枯榮(1 / 3)

(本故事純屬虛構)

生活並不都是一帆風順稱心如意的,而是充滿了荊棘與坎坷,有時甚至會麵臨聚與散、生與死的考驗,理想與現實永遠是一對矛盾體,生活中理想與現實劃上等號的少之又少。四十歲左右正是人生工作出成果的黃金年齡,然而,從此以後的十幾年間卻被無端剝奪了工作的權利。假如上天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你還會堅持當年的理想與信仰嗎?

一九八二年春,剛剛恢複名譽恢複工作落實政策不久五十五歲的沈澗秋卻因為高燒不退昏迷休克住進了華山醫院的幹部病房,這也是他一生中第二次身不由己住進了醫院。

住院三天後,當沈澗秋稍有清醒時,這時的他眼睛早已失去了往昔的光芒,額頭上業已布滿了三道溝溝坎坎,黝黑的皮膚與常年農村生活結了緣,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用那雙長滿老繭的雙手撐起自己的身體,抬腳下床,沒想到腳下一軟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幸虧護士在一旁發現及時,上前一把扶著了他。沈澗秋一再要求護士扶著才一步一頓慢慢挪到窗邊,他趴到窗台上,沐浴著春日的陽光。護士隨手替他搬來一把椅子,讓他坐下。

打開窗戶一陣青草特有的氣味伴隨著和煦的風兒撲鼻而來,經過一個冬季的蟄伏,蝴蝶翩翩起舞,蜜蜂在尋覓釋放自己精華的歸宿,樹上的小鳥吱吱喳喳發出叫喊,枯黃的草地業已由黃到淺綠、再由淺綠到深綠的過渡……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沈澗秋這會兒打心底裏羨慕起草兒來,經過千磨萬擊重重考驗,仍然能破土而出,煥發出勃勃生機,可人呢?

“小官……”一聲久違的呼喊,將沈澗秋愣著的神牽了回來。

這是自己童年時,家裏人對自己親昵的稱謂,都過去四十多年了,這又會是誰呢?

在護士的攙扶下,沈澗秋踉踉蹌蹌地回到床邊,慢慢地坐到床上。當此時,一位白發蒼蒼滿臉皺紋都起雞皮疙瘩的老嫗柱著一根柺杖在一個衣著時髦濃妝豔抹的中年婦女引領下,顫顫巍巍地踱進了病房。

“小官,你不記得我了?我……”老嫗一口SH話夾雜著嘉興話,一進病房就親切地要向病人撲過來,這令沈澗秋驀然記起自己童年時,那次得了傷寒,也是這樣的說話腔調,隻不過那次的內容是“小官,家裏也沒有什麼好吃的,這韭菜已是家裏最好的小菜了,我連自己的兒女都舍不得給他們吃,全給你吃了。……”就是這一番好意,竟弄得自己終身都不要吃韭菜、蔥、薑之類食物了。

“阿哥,勿記得阿拉是啥人哩?”那位中年婦女趕緊上前,握住沈澗秋的手,一個勁地搖晃著。

此時,沈澗秋的妻子朱瑞玨正好從家裏提著飯菜進病房,她一眼瞧見了病房裏進來的這一對不速之客,雖說已經過去快十年了,她與她們也隻見過一次麵,那還是公爹讓她去將被掃地出門的八歲兒子從海寧接回臨安的場景,那一幕令她和兒子終身難忘,公爹的一句“瑞玨,畢竟不是自家親生的啊……”言猶在耳。

“這不是小媽和黛黛嗎?”

妻子的一句話點醒了倚靠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沈澗秋,這會兒他已然明白眼前的兩人是誰?

那老得老態龍鍾的是父親的第三房姨太太甄月娥,那中年婦女則是甄月娥所生的女兒、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沈黛玉。

“你們來這裏幹什麼?這可是病房啊!”朱瑞玨見丈夫病重得這副模樣,還有些無關緊要的人要來騷擾,不滿之情寫滿了臉上。

“阿拉聽說小官落實政策了,所以來看你們。”甄月娥雖說已經七老八十,說起話來倒是與她年輕時一樣口齒伶俐的。

朱瑞玨沒好氣地瞥了一眼甄月娥,她將目光轉向沈黛玉,“你們怎麼找到這裏來的?”

“這個……”沈黛玉自朱瑞玨進病房後,一直沒有說話,見對方目光逼視著自己,不得已隻好開口道:“我們去阿哥單位打聽的,好不容易才打聽到這裏的。”說罷,她掏出一塊手帕擦了擦額頭上滲出的汗,試圖說明能找到這裏的不易。

“你們可真會找時間、找地方啊!”朱瑞玨還想說些什麼,見丈夫劇烈地咳嗽起來,她明白丈夫的心思,趕緊撲到沈澗秋身邊,替他捶背,並趕忙拿起病床邊櫃子上的茶杯,倒上些熱水,用嘴使勁地吹了幾下,再用手摸了摸杯子的外側,感覺不怎麼燙了,放到丈夫的嘴邊,慢慢服侍他喝了幾口水,沈澗秋這會蒼白的神色,氣喘籲籲鼓著的腮幫子總算緩過神來。

“你們有什麼事?”沈澗秋稍作停歇,便關切地問這對母女。

見沈澗秋那副病怏怏的樣子,甄月娥呑呑吐吐地說:“我們……我們聽說小官落實了政策,補發了工資,大姐在‘文革’中已經過世,你們負擔輕,我沒有退休工資,你們能不能……”她邊說邊瞧瞧沈黛玉的臉色,“能不能資助我一些……一些……生活費?”

“什麼?我們負擔輕?”甄月娥不說這些倒也罷,朱瑞玨聞此言立馬火冒三丈,她怒不可遏地瞅著眼前的這對母女,“我說難怪啊,你們會有這麼熱心?千方百計要打聽我們的下落,原來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你不是有自己親生的兩個孩子啊!”

“大嫂,阿拉姆媽是有我們姐弟兩個親生孩子。”沈黛玉見此狀,硬著頭皮說:“阿爸寵愛長子,讓阿哥讀了大學,他小名‘小官’,現在可是‘大官’啊。阿拉隻讀到高中,隻好在工廠裏做工人,沒有幾個工資,再說我養了三個小人,負擔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