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十八年冬,山東青島城外一個叫垛莊的小鄉鎮。
北方的冬天,來得特別的早,也特別的冷。盡管沒有刮風,但七零八落的禿枝落葉,和滿山遍野的枯黃野草,似乎早已告訴人們,老天爺是多麼的威力無窮,它像是要把整個世界都變成灰色的一樣。隻有在遠處的高山上,還挺立著幾棵零零散散的青鬆翠柏,略微顯露出一點倔強的綠意,似乎在向蒼天頑抗著什麼。
垛莊鎮北郊外的山野間,是一片荒涼的的農田,此時正值隆冬時節,農田裏除了凋零的雜草以外,連個鬼影都尋不見,整個田野除了絲絲的寒意之外,便是像夜一樣的沉寂。
這天的天氣特別的好,陽光灑下來,把整個田野照得亮白刺眼,再過不一會兒,整個田野就被曬得暖暖和和的。這時候,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瞬間打破了整個田野的靜寂,原來是一隊披紅掛彩的接親隊伍,自南向北,穿過這靜寂的田野,向駝峰嶺方向走去。
隊伍的中間,有七八個莽壯的轎夫,抬著一頂老紅的花轎,搖搖晃晃的行走在山野中的田間小路上,花轎旁邊跟著的,是一個身著紅妝,體重熊胖的老太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喜娘。喜娘的嘴唇塗得鮮紅血亮,走起路來一搖一晃的,似乎有些吃力,喜娘的手裏,還揮舞著一塊紅布小手絹,像個指揮官一樣。隻見她時不時的掀開轎簾,向轎子裏的人問長問短,臉上還掛著一絲賣力的笑容,看起來她今天心情非常的不錯。花轎的前麵和後麵,族擁著幾個胸掛老紅花、頭頂大紅帽的彪形漢子,他們一路上吹吹打打、有說有笑,全都沉浸在這接親的喜悅之中。
此時,花轎裏坐著的,是一個身著紅衣素裙,頭蓋絲綢紅布,手裏緊握著一枚紅花玉佩的新娘子,她的名字叫李婉婉,垛莊李家壩村人,今年芳齡正好十八,是李家壩有名的美人坯子。說起李婉婉,其實算個可憐人,她打小就無父無母,是爺爺一手把她帶大的,如今爺爺年紀大了,爺爺最放心下的,當然就是孫女李婉婉,他希望在自己剩下不多的日子裏,能看到自己的孫女,嫁個好的人家,於是,他心一橫,就把孫女李婉婉,許配給了八十裏外的閔莊鎮的大戶劉老爺家,給劉老爺家的兒子劉青山做媳婦,這也算是了卻了自己最後的一樁心願。
說起和劉青山這樁婚約,起初李婉婉並不願意,因為李婉婉覺得爺爺年紀大了,身邊少不得一個人來照顧他,因此,她不想自己嫁得太遠,而現在要嫁到的劉家,離李家壩村有八十來裏地,中途還要穿過一座叫駝峰嶺的大山穀。這年頭,兵荒馬亂的,駝峰嶺一帶經常鬧匪患,但凡去過駝峰嶺的人,無不談之色變,甚至驚出一身冷汗,一般的人不是迫不得已,都會繞行駝峰嶺,以免惹禍上身。當時,劉家少爺劉青山,聽說李婉婉是李家壩村一帶,有名的美人坯子,於是,他吵著鬧著,要劉老爺前去提親,說不管花多少銀元,都要把李婉婉給娶回來。為此,劉老爺專門帶上一千塊銀元和十個媒婆,輪番來向李婉婉的爺爺攻關,最後,李婉婉的爺爺實在拗不過劉老爺,就隻好答應了這門親事。
這不,迎親的隊伍早早就來到了李婉婉的家,喜娘親自為她穿上鮮紅的嫁衣,還精心為她梳裝打扮了一番,最後,喜娘親手為李婉婉披上了紅蓋頭,把她牽上了花轎。
臨行前,李婉婉抱著爺爺,哭了一場又一場,畢竟自己跟著爺爺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現在突然要分開,實在有些舍不得,爺爺從腰間,取出自己珍藏多年的紅花玉佩,交給了李婉婉,然後語重心長的說道:“婉兒,爺爺沒有什麼東西送給你做嫁妝,隻有這顆紅花玉佩,是我當年從一個宮女手中買回來的,珍藏了多年,我把它送給你做嫁妝,希望你能像玉佩上的花兒一樣,大紅大紫、花開富貴,也希望它能保佑你幸福平安。記住一定要隨身攜帶它,隻要它在你的身邊,就像爺爺在你的身邊一樣,記住爺爺的話,以後不管你在外頭,受了多麼大的委屈,都不要去怨天憂人,這就是咱的命。”李婉婉接過紅花玉佩後,祖孫倆又是一陣抱頭痛哭……
一陣兒女情長的惜別之後,李婉婉這才隨喜娘上了花轎,離開了李家壩村。
接親的隊伍一路向北,很快就進到了駝峰嶺的大山穀。一進山穀,就有一種陰氣沉沉、寒風颯颯的感覺,山穀中遮天蔽日、孤鳥淒鳴,著實讓人覺得有些心驚膽寒,大白天走在山穀中,就像走夜路一樣,有時甚至連路都看不清。
“前麵的人加把勁,走快點,到了劉老爺家,個個有賞錢。”喜娘揮舞著手中的小帕子,扯著嗓子,催促著前麵吹著嗩呐的彪形漢子,顯然,喜娘走在這陰森森的山穀中,心裏也有一種不自然的畏懼感,這時候,接親的隊伍明顯加快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