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九收起了心緒,打開門。
“太子未食晚膳?”掃了一眼桌上分毫未動的膳食,孫清風皺眉。這幾個山中救出來的皇子,經了難,受了傷,衣衫襤褸,重回富貴,卻絲毫未見欣喜,一個賽過一個的心事重重,尤其眼前這個年幼的皇太子,眼中藏著太多不屬於稚童的情緒。
“換完藥再吃也不遲。”李九傾頭笑笑,他現在沒有胃口。
“太子若不嫌棄,老夫陪您一起用膳。”孫清風在案邊坐下,從食盒中取了碗筷。
看著取食布菜的老者,像個責怪孫兒不好好吃飯的嚴肅長輩,皺眉瞪眼。李九的心似安定了下來,無知者無謂,既然什麼都不知道,即每過一日,便多明一事,擔心什麼呢?
取湯匙喝了牛乳,李九不客氣。“這驛站的吃食,不好吃呢。”
“迎了貴客,便想立功,然這吃食上,隻需做到無功無過,便是讓人放心了。”孫清風夾了一片筍幹,新鮮細嫩的好食材,然而烹煮過爛,確實不好吃。“皇家忌諱多,加上幾位皇子多少有傷,又需忌口,菜肴能做到如此,也算用心了。”
聊聊吃食,說說草藥,李九就著一疊炒三絲,吞了小半碗米飯。
取了一盆溫水,撒上藥粉,化成深褐色,孫清風用帕子撩著藥水幫李九衝洗傷口。
“不那麼痛了。“李九垂著胳膊,呼呼的朝胳膊上吹著氣。
“痛也是痛的,午後敷的藥粉中,摻了致麻的藥物,如今已經滲入傷口,便不那麼疼痛了。“
“止痛粉啊,那藥性過了豈不會很疼?今晚還加嗎?“李九摸摸頭。
“凡事有個度,過了,便不好了。“孫清風老學究。
“其實我最怕結痂後癢得慌,忍不住撓出血。“止痛的我不要了,那止癢的那時候記得給我加啊,李九心中默念。
“喝些去風去燥的湯藥,就不會那麼癢了。”收拾好傷口,孫清風站起來。“老夫告退,太子早些休息。”退出門外。
褪去長衫,裹了被子,李九輕輕的吹了燈,闔眼。
夜長燈暗,一個黑影立在床邊,輕撫著小李九的額發,終是消失在夜色中。
“太子,該起了。”路紅紅和蘇小虎輪番守夜,天色微明,路紅紅叩門。
李九翻了個身,探出胳膊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糊著眼屎迷迷蒙蒙,本以為會睡不著,未曾想,沒了蟲聲鳥鳴,在這陌生的驛站,倒是睡了個舒坦,一夜無夢。“孫清風不會是怕我夜裏喊疼喚他起來吵了睡覺,給我加了催眠的藥物吧。”李九一腦袋黑線,覺得這個想法十分有可能,頓時精神了,“不要惹大夫,大夫真可怕。”
“叫個小丫頭進來吧。”李九套上長衫,半躺在床上,不願意起來,早起的聲音帶著粘膩,軟糯糯懶洋洋的回話。
門吱呀打開,又悶聲關上,一個粉衣服的小侍女端了熱水進來。
“昨日沒見過你?”李九伸出胳膊,由著小丫頭淨手。
“奴婢是廚房的雜役丫頭,隨軍夥夫是我兄長,大皇子說我力氣大,適合伺候太子。”小丫頭使勁的搓著李九的臉和脖子,又浸了塊布巾子,笨拙的輕拍在小主子臉上。
看來大哥很看不上昨天那倆大丫頭,李九昂著頭,閉著眼由小姑娘蹂躪著。力氣大適合我是什麼意思,這個黑心的李天沐。
“輕……輕點。”李九眼中泛著淚光,細細看了看這小丫頭,手大大的,寬臉盤******,十來歲的樣子,正使勁的梳著頭發。
“太子您的簪子呢?”將玉環扣上,小丫頭一手按著李九的頭,一手在桌案上尋探。
“用這個吧,“側著腦袋朝床邊蹦躂,從枕頭底下掏出根淺褐色的木簪子,”玉環就送你了,用這個束起來就好,輕點,輕一點啊。“小氣的大哥,隨手就這麼順了他的東西,這木簪子還是跟孫清風討來的,老頭還一臉不太舍得的樣子。
“多謝太子,“小丫頭喜笑顏開,毫不客氣,”得了太子的獎賞,日後夥夫哥哥們誰還敢小瞧了我去!“幫李九套上外罩,全身噗啦著。
“用過早膳咱就要啟程了,今日入夜,太子便能回宮了,宮中有能幹的小姐姐,不會弄疼太子了。“小丫頭紅著腮幫子,不太好意思自己的手藝。
“除了力氣大了點,你做得很好呀,我挺喜歡你的,“照了照銅鏡,小姑娘將自己收拾成一個衣裳平整,額發高束的翩翩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