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下山(1 / 2)

09年,師傅趕我下山,隻說讓我不要再回來。

我想過回去看看師傅,可走出太行山,再也走不進去。或者說,再也找不到那座小廟。

10年的秋天,看到一則新聞,太行山某處大火,我哭了。因為我看到了,看到了那座化為灰燼的小廟。師傅曾叮囑我,下山後去找一位法號“淨七”的和尚,他會繼續點化我,讓我能洗掉九世罪孽。

在太行山小廟,跟隨師傅4年。4年前的冬天,第一場雪後,我開始昏迷不醒。市醫院檢查結果是沒有任何病症,但也不確定我會什麼時候醒來。師傅找到我家時,我已經37天米水未沾,並且依然昏迷不醒。父親和母親求師傅為我驅邪。師傅隻問父親,醒來後,跟他走可否?父親和母親都答應了。

師傅從包袱裏翻出一件袈裟,披在我身上。“春日早到,跟我走吧!”

我睜開眼睛看著師傅,師傅笑了。

師傅對父親說,跟我走,可度餘生。母親哭了,問我餓不餓,我說不餓。

師傅讓我脫光全身衣物,隻披著袈裟。師傅又從包袱裏找出一張黃紙,讓我自己寫下自己的名字。那張黃紙被師傅在蠟燭上點燃,化為灰燼了。師傅道了句:“已脫離塵世,勿再近人緣。”

師傅牽著我的手,走出家門。我回頭,看到母親在哭,師傅摸了摸我的腦袋,“走吧,不要回來。”

那年我16歲,師傅帶著我徒步跨過三省,走進茫茫太行山。

師傅帶著我來到一處人跡罕至之地,一座不知名的小廟,一尊泥羅漢,一席草蒲團。

沒有經書,沒有打坐,也未參禪。4年間,師傅告訴我很多事,或者說很多故事。師傅告訴我,那尊泥羅漢有名卻無號,並不在佛界十八之列,我也沒有問師傅為什麼。師傅總說,人有前生來世,殺戮之心不可有。

09年夏天,師傅讓我去找一位法號“淨七”的和尚。師傅沒告訴我怎麼才能找到,也沒告訴我去哪裏。那天,我聽到師傅麵向泥羅漢盤坐在草蒲團上,雙手合十輕念:佛主,弟子已壓製其心4年,再也無能為力。

師傅趕我下山,讓我不要再回來。我摸索著在太行山走了十三天,再也沒回去過。

我順著鐵路走了三天,看到一座城市,我要去打聽一下,“淨七”和尚在哪裏。

現在是09年的秋天,我隻身披著那件袈裟,站在靖山市火車站。世人看我的眼光很奇怪,仿佛看一個傻子,一個個在我麵前走過,還露出不怎麼友善的笑容。

我慢步走到火車站廣場的一個警亭,右手成掌豎於胸前,對警亭內的民警行了個佛禮。“阿彌陀佛,請問這附近有沒有寺廟?”

身穿製服的民警看著我,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我感到後麵有人拉扯我的袈裟,轉身看到一位中年男人,他問我,你多大了。我認真回答他:“20。”

中年男人扯著我的袈裟不鬆手,拍著我的肩膀說:“20就是成年了,找份正當工作多好,何必坑蒙拐騙。”

民警也看著我,眼神充滿玩味。

我再次行了個佛禮,對中年男人道:“我隻是想問一下這附近有沒有寺廟,請放開我的袈裟。”

中年男人笑了,“還知道這叫袈裟,但你功課沒做足啊!你知不知道和尚不應該說我,要說貧僧,哈哈。”

我伸手打掉扯著我袈裟的手,對中年男人道:“我不是和尚。”

中年男人叫了一聲,看著自己的左手。或許是我剛才有些生氣,力道大了點,他的左手被我打掉後,還在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