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不了曜靈趕來時看我的眼神。那寒意如同冬日的北風,能剜掉我的心一般。我想我真應該聽鶯歌的話,先一步離開紫月宮,而不是非要負責任地呆在這裏,關切地等待太醫診治的結果。
我萬分懊惱。如果我知道賢妃懷著孩子,無論如何也不會推她的。如果那孩子真保不住了,我便是殺人犯。我渾身無力,癱坐在地上。
鶯歌上來扶我,說:“娘娘,其實,其實不怪你的。”
我仍無力地癱坐,沒有半分起來的力氣。鶯歌扶我不起,便屈身同我一起,嘴裏不停地安慰我。而我,根本沒在意她說些什麼,隻是在心裏祈禱後殿裏的那對母子平安。
隻是一陣女子悲愴的嚎叫聲,讓我徹底絕望。
怎麼回到棲鳳宮的,我沒有印象,隻覺得一顆心皺在一起般的難受。內疚讓我忍不住哀嚎,痛苦。
鶯歌哭著勸我,安慰我。我並不多言,隻是叮囑她照看好玲瓏。我有點擔心,怕那個孩子想不開。
我也很想堅強一點,可不管怎麼努力試著深呼吸,心口已然像壓著一塊巨石一般。我懊悔著。我不在乎曜靈將會治我什麼罪,不在乎他會不會讓我抵命。我難過的是,無論如何,那個孩子也不可能再回到他母親的肚子裏。這個世界多了一個冤魂,多了一個痛苦的母親。
當天色盡黑時,曜靈來了。聽到外殿那些問安聲後,我還沒來得及站穩,就見他晃晃悠悠的進來了,帶著一身酒氣。我朝鶯歌遞了個眼色,他雖不情願但還是退下了。
曜靈腳跟不穩地朝我走來,拉著我用力一扔,我便重重摔在地上,身上一陣鈍痛。我一天水米未進,根本沒有力氣,趴在地上不想動彈。他俯身蹲下,用手鉗住我的下巴。我活動受限,姿勢尷尬。
“你說,我……我們兩個人……前世到底有什麼樣的恩怨?啊?今世,你,你先是弄丟了我最愛的女人,現在……現在又賠上……賠上我的孩子?”他聲音發狠,我無言以對。
他繼續說:“我今年二十六歲了,其他兄弟十八九就當爹了。可我呢?每次前朝那些老頭子們勸我納妃時,我都得費盡心力和口舌去周旋。我為什麼?給不了你後位,我們的孩子不是嫡子,總得是長子吧?我心底裏總是盼望你能有孕,所以,來你這裏最多。可是,總是等不來你的好消息。也罷,生孩子還要受那麼多苦,沒有就沒有吧。孩子讓別人來生。可為什麼?我第一個孩子還沒出生便死在你手裏?為什麼?你說,我們上一世到底有什麼過節?啊?你說!說!”
我仍舊無言以對。我明白,剛剛一席話既是對我說的,也是對齊邦媛說的。人是我殺的,我現在隻是等待他的發落。
他將我拎起,十分激動地說:“你,你還我孩子!還我……”
我心想,事到如今我隻有一死了,於是我掙開他的手,撲到櫃前翻出剪刀。鋒利的刀尖對著自己的胸口。我閉了閉眼,深呼一口氣,對他說:“我這便償命,但願能讓你好受一些。”說完便要刺下去。
可就在那千鈞一發之際,我的手腕被他緊緊地攥住。我不解的看向他,隻見他正帶著憤怒與驚詫地看著我。
“你,你這是要幹什麼?”他厲聲責問。
“我不知道賢妃用孕在身,並不是故意推她。那,那孩子沒了,我也很難過。我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彌補,隻有償命……”我誠懇地答道。
他奪下我的剪刀,扔在地上一角,淒涼地對我說:“死?我怎麼忍心讓你死?”
我苦笑了一下,心裏明白。他怎麼可能會讓我死呢?不管他把我當成誰。
他又問:“你想彌補?”
我不知他是何意,隻是訥訥地點頭。
旋即,他便說:“那就給我生個孩子。”話還未說完便吻上我的嘴唇。
我雙眼一閉,心裏愁苦無限。我知道,這一次我是躲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