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殘照,沙塵莽莽。
離開時,紫嫣對我說:“如果有來生,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我心如刀絞。
最後,我開著車遠去,回頭的那一刻,我看到了紫嫣還站在門口看著我。
回眸一瞥時,她已經是一個青春褪了色的孕婦,那麼的臃腫,粗俗,甚至……醜陋。
隻是夕陽照耀的那一刹,我卻產生了錯覺。
我似乎看見了當年那個身穿白色長裙,留著黑色長發的小蘿莉就站在那裏,她那麼天真,那麼純潔,那麼的美麗。
她還像小時候那樣默默地看著我離開,朝我微笑著揮手道別。
雖然隻是一瞬間的錯覺,但是我流淚了。
20年的養育,20年的回憶,20年的故事,在這一刻,全部化為了虛無。
那一年,我和紫嫣坐著車一起周遊全中國。
而如今,隻剩下了我孤單一個人,開著同一輛車,穿行在荒蕪的天地間。
風吹來陣陣的細沙,彌漫了天地,迷離了我的眼,最後落在我心裏,仿佛,早已預言了結局。
我聽到熙熙攘攘的聲音,來自遠方,那裏有兒童的童謠,有小女孩的哼歌,有少女的歡笑,也有男女情侶們幸福的呢喃聲。
隻是,無論哪一種聲音裏,我也再找不到紫嫣的身影。
時光的河,入海流,終於我們還是分頭走。
沒有哪個港口,是永遠的停留。
幾度花開花落,有時快樂,有時落寞。
真的很欣慰生命的某段時刻,我們曾經一起度過。
再見了,紫嫣。
再見了,我的青春。
再見了,我一生最愛的人。
最後,也該結束了,我們的蘿莉夢。
這就是我和紫嫣的結局。
這就是我和那個我一手養大的小蘿莉的結局。
到最後,我們還是沒有在一起。
我們就此成為了路人。
全世界男人對少女的幻想都是虛誕,它們終將死於現實的悲哀。
……
一個月後,我通過華哥的關係,找到了公司倒閉後帶著紫嫣剩餘財產潛逃在外的張木易。
那天,我從地攤上買了一把水果刀,然後找到了張木易所在的豪華別墅,當他從家門口出來時,我拚了命地衝了上去,把他刺向了他。
但是,我沒想到的是,張木易居然有五名隨身保鏢,在張木易還剩下一口氣時,他們衝上來奪下了我的刀,重重地把我踹倒在地,然後,把我死死地按在了地上,製服了我。
沒幾分鍾後,我被警方逮捕了。
那是我這一生中聽過的最恐怖的警車聲。
就像死神的腳步聲。
兩個月後,我上了法庭,當趙慧給我找的律師向為我開脫時,我卻伸出手製止了。
“我認罪。”我在法**如是說道。
在場的人都目瞪口呆了。
“哥,你幹什麼認罪!”
“……!”
“木西,你胡說些什麼啊!”
月子、趙慧,還有我的姑父姑媽,包括我的一些同事朋友,全都被我的行為嚇呆了。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我會認罪。
“哥,你沒罪!你不能這樣認罪!你還有機會擺脫罪名的!”月子用從未有過的絕望聲音呼喊著我,試圖衝出人群,“張木易……他才是罪人!你沒殺死他,你沒罪啊!”
被警衛攔下的月子發出撕心裂肺的叫聲,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
我看了她一眼,然後,低下了頭。
“張木易,你等著!我一定會讓你進監獄!我一定讓你受到應有的報應!”被警衛拉下去的月子雙目冒火,朝著張木易喊出了飽含仇恨的話語。“我詛咒你死!”
而我看到,作為原告的張木易,卻是不屑地看了月子一眼,嘴角含著一絲輕笑。
最後,法官以謀殺未遂罪判處了我三年的有期徒刑。
我同意了法官的判處,沒有再讓律師替我上訴。
當我被帶上冰冷的手銬,被jc帶出了法院,一路帶上警車時,我看到了趙慧臉色蒼白,瘦弱的身軀被湧上來的人潮淹沒,我看到姑媽不停地擦著眼淚,我看到表哥漲紅了臉,咬著牙在人群裏高呼我的名字。
“木西,你怎麼這麼傻啊!你幹什麼認罪!”
“你坐牢了趙慧可怎麼辦,你說話啊!!”
“……”
我的姑父姑媽,還有小芳阿姨都衝上來想要拉動我,但是我隻是木然地看著他們,像是在看一個個地陌生人。
他們的聲音像是隔著一層玻璃,雖然能傳到我的耳裏,卻顯得那麼的遙遠。
我靜靜地看著他們所有人,然後,警車的門重重地關上了。
我隱隱聽到了哭聲,來自身後,我不知道是誰的,回頭時,我才看到月子拚命地朝我跑來,追著我坐的車。
“哥!你回來!你回來!你不能這樣走!”
“哥,我愛你――!!!”
但是,警車越開越遠,月子的身影被拉開在了後方,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黑影,就那樣消失不見了。
我感覺我的靈魂被抽空了。
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道自己會前往何處。
當我回過神來時,冰冷的手銬已經從我手上解開,而在我麵前的,是比鐐銬更冰冷更黑暗的囚室。
就像一個個黑洞,一旦進去,就再也無法出來。
根據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條故意殺人的,處死刑、無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節較輕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我因為謀殺未遂,被判了三年刑。
囚室是一間陰暗潮濕的小房間,隻有一張床,和門邊上的一扇小窗戶。
每天,我就躺坐在黑暗的囚室裏,也沒有開燈,就那樣坐在那裏,冰冷的屁股貼著冰冷的地麵,連同整個人都變得冰冷,全身的血液也在漸漸地凝固。
囚室隻有一盞的吊燈,到了晚上,昏暗的光線根本補足語提供足夠的光線和熱量,我隻能蜷縮著身體,躲在黑暗的角落裏,聞著囚室裏腐爛惡心的糞便和尿酸的味道,感受著細細的蟲子爬到我的身上咬噬著我的皮膚。
一天天、一個個月,我就那樣在囚室裏度過。
在這個不到10平方米,吃飯睡覺大小便都一同解決的囚室裏,我度過了漫長的歲月。
趙慧、月子和表哥一家都幾次來探望過我。
趙慧和月子還想方設法地幫我找了律師,想勸我重新上訴,但是,我拒絕了。
“為什麼?”趙慧問我,麵無表情。
“……”我看著她,心裏滿是愧疚,卻沒有回答。
“哥,你怎麼這麼傻?你幹什麼認罪?對方沒受到傷害,你明明可以上訴擺脫罪名!你到底是怎麼了,這真的不像是你能做的事啊!”月子也是無法理解我,探監的時候,她怨憤不已地怒罵我。
“別說了。我認了。”我隻是那樣淡淡地回答她們,“因為我想殺了張木易。就算我出獄了,我也會再次殺他。隻要他活著,我就不會停手。所以總有一天我會再坐牢的。”
“可你怎麼對得起嫂子?她該怎麼辦?!你對得起嫂子嗎?你太自私了!”
“……我隻是想殺了張木易。我隻想殺了他。不管付出什麼代價。”
這就是我給她們的回答,讓她們絕望的回答。
張木易毀了紫嫣的一生,我不殺了他,無法消除我心中的恨意。這一生都不會。
隻可惜,恐怕我再也沒有那樣的機會了。
兩個月後的一天,囚室外傳又來了腳步聲,我聽到了獄監說“探監時間到了”的聲音,然後,囚室的門開了,月子和趙慧再次從外麵走了進來。
再一次看到她們,我沉默著。
“哥。”月子靜靜地走到我麵前,蹲到了蜷縮在角落裏我麵前。
“是你們啊。”我看了她們一眼,說。
“張木易死了嗎?”我一開口就這樣問她們。
被我一問,月子和趙慧互相看了一眼,最後,月子閉上了眼,搖了搖頭。
看到月子的表情,我重新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