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老爺來了!”門被嘭地打開,小芊從外麵衝進來,臉上是難得的激動神色。
何華正踮著腳捉紗窗上粘著的一隻蝴蝶,聽到她這話,整個人僵住,好久才回過神。
莊小情已經在這裏呆了兩年有餘,莊府從沒一個人來看過她。以致她已經掉進荷花池裏溺死,都無一人知道。何華才來兩三天,除了貼身照顧她的幾名丫鬟仆婦,更是謝絕任何人,怕露陷。莊小情的父親莊昆毫無預兆地過來,讓她有些猝不及防。她原還打算在這深山古寺裏住一輩子呢。
她還來不及反應,外麵就響起高亢的笑聲,時而夾雜著寒暄。然後就有兩人出現在門口,其中一個是寺內主持,在門口雙手合十向裏頌一聲佛號,就轉身走了。剩下這位就該是莊小情的父親。
並沒有她以往認知裏那種利欲熏心者的腦滿腸肥,相反,身形適中氣度從容,讓人一看就知年輕時定是個美男子,不然又怎會讓當年的京城第一歌姬青睞於他?
她打量莊昆,莊昆也在打量她。在他眼中,原先那個整日傷春悲秋以淚洗麵的女兒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襲白衣的淡靜,而且,看他的眼神也很古怪,這不是一個女兒看父親的眼神,而是一個陌生人在以旁觀者的姿態打量另一個人。
他微微皺眉,這樣的眼神讓他很不舒服,輕咳一聲,喚道,“情兒?”
何華立即回神,站在原地有些無措。讓她喊一個陌生男人為爹,無論如何都開不了口。
若是在以往,莊小情一見他爹,會不顧一切撲上去,哭著求他讓她嫁給心愛的男人,可以說,這個可憐的女子為了自己的小愛情,做盡一切努力,最後又為這愛壯烈犧牲……
她還不太了解莊小情與自己家人如何相處,尤其是這位父親,所以不明白莊昆為何要用這種古怪的眼神盯她。“情兒?你不認識爹了?”莊昆疑惑道,常年浸淫官場養出的非與常人的警覺性使他發覺這個女兒好像不是自己的。畢竟,兩年多沒見了。
何華暗叫糟糕,想著該怎麼補救,無奈自己對莊小情知之甚少,徒然急得手心冒汗。
還好這時小芊打圓場,道,“老爺,小姐這幾天已經想通了,她不再哭,也不再想九王爺了。”
但莊昆聽了,沒有滿麵歡喜,反而狠狠瞪了小芊一眼,主動上前道,“情兒啊,你以前不是對宸王念念不忘麽?你看,爹給你帶了什麼?”語氣竟是難得的和藹。
“這是太後親自下的懿旨,要將你嫁給宸王做正王妃!宸王現在是攝政王,一手把持朝政權勢滔天,你嫁進宸王府啊,那是一輩子的風光。不像你姐姐那麼沒出息,甘願做個側妃,爹爹的希望可全都寄托在你身上了!你以前心心念念要嫁給他,現在終於所願,高興吧?”莊昆興高采烈地說著,手上的賜婚詔書還在半空揮舞,似乎尤為意氣風發。
何華並沒有太大反應,淡淡道,“我拒絕。”
心裏還有些替莊小情感到悲哀,沒想到那個女子剛死,她求而不得的男子就唾手可得,這算是天意弄人吧?老天對她太薄,不禁讓她從小喪母,受盡嫡姐及各房妻妾的欺淩,好不容易有個喜歡的人,卻被自己爹爹軟禁在這種荒山野林裏,跟一群和尚同吃同住。等她終於熬不住死掉,一紙詔書卻再次捉弄了她。
等聽到那斬釘截鐵的三個字時,一雙犀利的雙眼驀地凸出,莊昆不敢置信道,“你說什麼?”
何華瞥他一眼,不卑不亢道,“您沒聽小芊說麽?我已經不喜歡他了。”
莊昆像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怒極反笑道,“你喜歡值幾個錢?現在可是太後的懿旨,你想抗旨嗎?”
何華被對莊小情的悲憐之情衝昏頭腦,針鋒相對道,“如果沒有你從中撮合,懿旨會下得這麼爽利嗎?你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女兒想要什麼,你隻在乎自己的利益!”忽然一笑,“不,你不在乎的是莊小情,你的寶貝嫡女還是想要什麼有什麼的。當年莊小情與莊馥馨同樣喜歡宸王,甚至比她還多,為什麼莊馥馨可以任性嫁進宸王府,而莊小情卻被你幽禁起來?”
她字字錚錚直敲進莊昆心上,隻見他麵色忽青忽白,身體也氣得發顫,‘啪——’地打了她一耳光。幸虧何華閃得快,不然這一巴掌結結實實打上去,臉非要腫成白麵饅頭。她不是莊小情,憑什麼要白挨他的打?
“你……你這個不孝女!竟然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莊昆指著他的手指都在顫抖,也不知是哪句話把他氣著。肯定是氣糊塗了,才開始口無遮攔,“不給你的時候,你偏哭死哭活地要,還沒皮沒臉地跟你姐姐爭,現在給你你又不要了!果然跟你娘一樣,都是賤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