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s城。
與毒素抗爭了十五年的鄭成鈞,終於抵擋不住它無情的蠶食,於夜裏九點十五分去世,臨死前的兩天,顧熠陽和楚楚一直陪在身邊,老人家走得很平靜,遺容安詳,像是在熟睡中。
葉銘程小也無常肖揚還有龍幫裏能脫身的兄弟,全都趕來送老爺子最後一程,墓地在四麵山,顧熠陽的外婆葬在那裏,按外公的遺願,起墳將他們合葬在一起。
整整三天,顧熠陽神情悲戚,滴水未進,除了吩咐葬禮的事,也未曾開口說過其它的話。
他是在用這種方式懲罰自己,外公當初是為了他才中毒,十五年飽受折磨。外公在彌留之際對他說‘終於可以離開了’,因為顧熠陽沒有再堅持用特殊手段去延長他的壽命,終於可以擺脫無休無止的折磨。那無限神往的表情,無疑是對顧熠陽的雙重打擊,他到如今才明白,原來這十五年的堅持不懈,一直讓外公承受著非人的折磨。
安葬好外公,楚楚讓送葬的人都先行回去,她陪顧熠陽在墓碑旁坐著,什麼都不說,隻是安安靜靜地陪著他,直到日落西山。
秋風蕭瑟,黃橙橙的落葉鋪滿了青石小路,他們在夕陽的餘輝下牽手步行下山。
站在山腳下往上望,已經望不見四麵山上那座新起的墓碑,隻能隱隱約約看見柏樹的葉子在隨風飄揚,有一線玫瑰色的夕陽,灑在了那個方向。
“外公說他當年親自為外婆選的是塊風水寶地,現在有了他的加入,一定可以保佑我們倆富貴平安,多子多福。”楚楚想起外公去世前一天,坐在輪椅上,望著這片山頭對自己說的話,“他還說,如果你心裏的負擔一日不放下,他就一日不得安息,他堅持與病魔抗爭的十五年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他讓我告訴你,他做的這一切,無非是希望他的寶貝外孫能心安、快樂。”
顧熠陽看著那片山,目光清遠,完美到無懈可擊的側臉,因為那抹蕭索的悲傷,而破壞了那份完美。
他嘴唇發白又幹裂起皮,楚楚真的怕他撐不住,招手讓人把車開過來,柔聲道:“熠陽,天快黑了,我們回家吧。”
顧熠陽怔怔看了她好一會,眼中露出憐惜和愧疚之色,“老婆,這幾天辛苦你了,對不起。”
楚楚朝他張開雙手,笑容在小臉上緩緩綻開,彎彎的一雙眉毛,飛揚入鬢,水汪汪的一對眼睛,清澈澄明,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著,白皙無瑕的皮膚,在夕陽的映射下透出淡淡紅粉,雙唇如玫瑰花瓣嬌嫩欲滴……這笑容像紅蓮一樣嬌豔傾城,又如月光一般純澈聖潔。
晚風拂過,吹起她的一縷發絲劃過他的下頜,那種令人心動的柔軟,讓他仿佛坐在河邊看載著祝福的河燈,在河麵上順勢飄流,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宿命般的安寧。
顧熠陽上前一步,將她摟在懷裏,吻了下她的頭發,“走,我們回家。”
人的一生遺憾很多,比如追悔莫及。可是隻要有她在,一切的不圓滿,都會變得圓滿。因為人生裏有了她,他要心無旁騖,護她一世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