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中庸》弁言(1 / 1)

《中庸》弁言

專欄

作者:劉波

國人對於“中庸”的概念,大體經過望文生義的初級階段,慢慢向上體悟、思索、印證而後庶幾有所感知。

“中者,不偏不倚,無過不及之名”,這是《中庸》開篇就明確提出的概念。它不是中間,就如秤砣所在的位置不會永遠處在秤杆的中央,而應該是恰當,那要取決於所稱貨物的重量。一事臨前,總要首先有一個客觀準確的判斷,然後在決定采用哪種解決手段為“恰當”。它也不是不溫不火不見性格,所謂“從容中道”,那是一種行事的最高藝術。

“庸,平常也”。平常,是多麼高明的境界?這個詞本來很好,被人用的太泛了,似乎也已經發生了些微變異。一個人能做到“平常”談何容易?生命能“常”嗎?幸福感能“常”嗎?“眾皆竟進以貪婪兮”的心靈能“平”嗎?平常並不包含著不思進取的消極和惰怠,它其實是與生俱來的篤定和淡泊。

整個《中庸》其實是一部方法論,指示人們用各種方法達到“中庸”之境。比如其中說:

“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那不可須臾離之“道”,可能就在“不睹”、“不聞”中輕易略過,要用大工夫——“戒慎恐懼”來時時警策。這也正是“慎獨”的本義。躬行大道並不容易,上智、下愚、賢、不肖常常過猶不及。愚者、不肖自不待言,對於那些上智和賢者,就是因為太想有為,太想表現,一著意,已然遠離大道。君不知“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一切順乎自然又能一念不起,常人豈可夢見?

世俗世界包含大道,也可以體悟、證得大道。“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險以徼幸”。“居易俟命”就是從容中道,與天地萬物相合而不相悖;“行險徼幸”正是工於心計,心為形役的寫照。真正的生活中的道理,一定是“行遠必自邇(近處),登高必自卑”。從淺近、卑微處出發去探尋大道之所在,此是君子所為。不避艱難、不尚巧偽、不偷工減料,踏實穩重,步步紮實。這就是“平常”,這也就是“不偏不倚”。不會顛倒夢想,妄想劍走偏鋒出奇製勝,運用智巧之心思,驅遣不實之辭藻,以達眼前之蠅頭微利、蝸角功名,最終作繭自縛,也許會走得快,但很可能靈魂都跟不上。

一般僅僅從後代著眼,需要“孝順”先人的說法多少帶有強製,有些微愚昧的味道。《中庸》裏有關孝道的說法最見智慧:“夫孝者,善繼人之誌、善述人之事者也”。“繼人之誌、述人之事”乃是針對父子雙方,必要其父有誌可繼,有事可述。然後其子乃能有所作為。如此而下,一代一代方能無窮。且也,對於後世子孫,更有積極之期待,繼先人之誌以成其業,述先人之事以彰其德。當然,其所為作,宜乎“中庸”之道矣。

《中庸》離不開“誠”字,“誠者天之道也,……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儒家最高境界的達致,大體和智巧、乖張形同冰炭,所謂“誠外無物”,要用一切功夫去除內心哪怕一點點不誠不實之念,對於天生的大德,不會敏感於俗世的情怨,表現出來往往是近乎木訥的神情,那是合乎天地大美的品質。遺憾的是,世間多少父母並不認同,他們希望自己的兒女“聰明過人”,希望他們“不平常”,希望他們走極端:“好極了”、“棒極了”、“突出極了”。如果我們能稍微參究一下《中庸》的智慧,我們還會作如是想嗎?

責任編輯 張向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