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時的天津衛有一種人,名為混混兒,又叫混星子。所謂“混混兒”就是把腦袋掖在褲腰帶上混一天算一天,講的是耍胳膊根兒、玩玩鬧鬧、提提講講,但憑一膀子力氣、一派言語在社會上立足,自稱是“來人兒的”。混混兒們也有組織,他們往往在鬧中取靜的地方,半租半借幾間房屋設立“鍋夥”。在民國時期,天津的混混兒打架不要命,在全國都有名!
天津衛的混混兒為什麼在全國都有名呢?因為天津的混混兒有一套自己好勇鬥狠的方式跟各處黑幫都不一樣。一幫人打一個人,把這個人打得半死最後服軟,那不叫能耐!
天津衛的老少爺們兒講究的是玩點兒“鮮亮的”讓對方服氣。
嘛叫“鮮亮的”呢?
這可多了,例如:一位沒門沒派的“海清腿兒”走投無路了沒飯吃了活不下去了,就往某某賭局門前一躺,這叫“賣了”。“海青腿兒”是黑話暗語,意思是無宗無派沒有師傅傳授。咱們這套書既然叫“混混兒論”肯定會涉及江湖黑話,行話這叫“唇點”,對於唇點後文書自有詳細批講,此處暫且不論。再說這“躺”可有規矩,講究的是“東西大道,南北躺。南北大道,東西橫。”也就是橫在馬路中間誰也別打算過去,得造成交通堵塞。開賭局的人一般開始都是好言相勸,這時候你要站起來就走,那是相安無事。可是如果幾番勸導沒用,看你是鐵了心要找不痛快,那講不了說不起你敢“賣”人家可就敢買,七八個人手拿棍棒就是一頓打。
被打者用胳膊腿兒護住腦袋下體等要命的部位一聲不吭,這叫“疊了”。不多時這一半身子肯定是血肉模糊,別忙可沒完,你還得咬著牙翻個身把另一半好肉亮出來接著挨打,嘴裏還得說“哥幾個受點累,使點勁兒。”
一直到打的全身沒有好地方了,這有個學名叫“四麵見線”,旁邊自會出來一個了(li?o)事兒的高喊一句“有了!”。這才有人拿門板把被打之人抬回家養傷,從此以後賭局每天都得給人家一份吃喝,這叫“拿掛錢”。此人也就算闖出了名堂,在混混兒鍋夥中算是一個人物字號了。
“疊了”是個人單打獨鬥混飯吃的手段,要是兩夥兒混混兒鍋夥之間搶碼頭那就得“抽死簽”了。這不!南市三不管兒撂地的說書先生劉鐵嘴,正講著大混混兒袁三兒和宋三禿子兩幫人為爭奪海河清淤工程在劉莊浮橋抽死簽兒的事了。咱們的故事也就從這裏開始了。
三不管兒街麵上一幫人把馬路圍了個水泄不通,正聽得津津有味聚精會神。劉鐵嘴站在人群當中,口吐白沫唾沫星子亂飛正說在興頭兒上了,講的是嘛叫“抽死簽”。所謂“抽死簽”就是提前訂好時間地點,兩幫人各約朋友到場。當然,老頭子和堂主自己是不可能抽死簽的,兩邊需提前選出一名“肉墩子”。“肉墩子”就是賣臭肉的不怕死的玩命的,用現代語言說就是原始的敢死隊。怎麼樣夠形象吧?“肉墩子”天生就是被菜刀剁的命,簡稱“挨千刀的”。
這一天碧空萬裏太陽血紅血紅的,海河上的大小船隻都被照得金燦燦的璀璨奪目,陽光直射在海河水麵泛起一片片的金鱗。劉莊浮橋碼頭上空濃煙滾滾,兩撥人馬對峙著劍拔弩張,鎬把兒、棍棒、樸刀、攮子各種武器一應俱全,看這架勢是要大火拚一場了。袁三兒和宋三禿子分別站在各自隊伍的前麵,倆人中間擺著一口燒的滾開的大油鍋,裏麵的油冒著泡兒飄出一股股的黑煙直衝霄漢,空氣裏彌漫著一股煞氣嗆得人睜不開眼。油鍋旁邊用竹竿搭了一個高台,上麵有兩個小混混兒拖著一根碗口粗的大繩子,那是準備跳油鍋的時候綁腳脖子用的。
這劉莊浮橋今天仿佛變成了閻王殿,大鬼小鬼齊聚一堂,魑魅魍魎神頭鬼臉陰森恐怖令人膽寒。
“抽!”一位長衫馬褂兒的老者一聲斷喝。從一個罐子裏抽出了一根竹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