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風客棧。
因著‘飛水一刀’吳千塢的死,原本已經睡下的,尚要睡下的,或者是和許茂一樣還未睡的客人,都聚在了客棧一層的廳堂裏。
這間客棧裏的住客和往日的不同,他們都是薛家的客人。而這些客人如今下榻的客棧,也是薛家在杭州府的產業之一。這幾日來祥風客棧除了接待這些收到壽貼的客人外,暫不對外接客。而能來參加薛劍山壽宴的,都不是什麼無名之輩。所以,此刻大堂中的這些人,都是江湖上叫得出名號的人物。
“這都什麼時辰了,薛家的人到底來是不來,要是不來,老子可要上樓睡覺去了。”隻見西南角坐著個身形魁梧的蓄胡大漢,頭紮彩繩,時下尚未入寒,他的肩上卻披了塊狐皮。看此人打扮,像是西漠人。此時客棧的大堂裏坐得很是滿當,但隻他一桌,隻有他一人坐著,而他的四圍又站了五六個穿麻衣背綁刀之人,應是他帶來的隨從。
“童蠻子,如今這客棧裏都死了人了,你還睡得著麼。”隻聽那大漢左近的一座,端坐著個約莫三十幾許的女子,一身藏藍繡紅勁裝,腰掛藕荷色香囊,囊上繡了一朵金蓮,那女子身材極為消瘦,形如餓殍,幹瘦的臉上卻添著很是精致的妝容。說話間,她用左手給自己滿了一口茶,但在座的人卻又都能知道她並非是個左撇子,因為她搭在桌上的右手中正握了把黑紅相間的長鞭,長鞭卷曲收起,又在她食指的撫動下微微擺動,像極了一條蜷伏的赤鏈蛇。在這客棧之中,沒幾個人認得這說話的女子,但他們卻幾乎都識得那條被擺在桌上的鞭子。他們也誰都知道這條形似遊蛇的鞭子若使起招來,遠比蛇要可怕千倍萬倍。
“人又不是我殺的,我怎麼就睡不著了。”那大漢忽然怒目道,“你這婦人,若是再叫我童蠻子,就別怪我不顧你我之間的情分。”大漢一腳踏在身旁的圓凳上,圓凳應聲斷了一條凳腿,顯然他很不樂意聽旁人叫他‘蠻子’。
“情分!?你我之間什麼時候有情分了!?你可不要毀了我苗鳳娘的清白。”苗鳳娘染了紅蔻的唇勾笑道,那笑很冷,和她手中的鞭子一樣,冷如蛇體。
“呸”那大漢忽然衝腳邊吐了口唾沫,他心道:都三十好幾的人,還當自己像年輕的時候一樣招人稀罕啊。但這話他也隻敢在心裏想想,即使口快如他,卻也是不敢將這些話宣之於口的。因為他知道苗鳳娘最痛恨她別人說她老。
“不過,我可要提醒你,你現在去睡,若是也叫人開膛破肚了,可不要托夢給我。”苗鳳娘說完,冷笑出聲。
“老子看誰敢,他當老子的‘青頭斬’是吃素的不成!”大漢舉了舉立在桌邊的盤紋大刀喝道。
“那吳千塢呢,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飛水一刀’還不是讓人一刀開了膛。”苗鳳娘道。她雖還是冷笑,但那笑顯然與方才的不同,就是她精心描繪的那雙柳眉也不經意地蹙起。
那些原本還小聲交談的武林俠客,忽然驚若寒蟬。因為江湖上沒有人不知道吳千塢的刀法有多厲害,當年浮羅山莊,吳千塢挑戰當時被稱作‘江湖第一刀’的沈泉,二人大戰一天一夜,卻依舊難分高下,最後吳千塢激池水飛作水刀,以一刀化二刀,砍傷了沈泉的右臂。至此,‘飛水一刀’名震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