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頭這麼毒,笙笙連飯都沒吃便出門去,她師父也未免太苛責了!”我忿忿道,繼而轉向陸雲沉,“你又為何攔著我?我非要同那老頭兒好好爭論爭論!”
“你若為笙笙多說什麼,反倒她被責罰得越厲害。”陸雲沉亦是無奈,“我出去尋她,你與我師兄先吃飯。”
我本也想義氣一回與他同去,可是肚子十分爭氣地咕咕響了幾聲,我那事不關己的師父已然落了座,端起碗筷一副不客氣的模樣,我努了努嘴,在他對麵坐下,扒了幾口飯,便沒了什麼食欲。
從前我總覺得初泠待我嚴厲,可他似乎從來不責罰我,他交代與我的事我幾乎沒完成過,好比這次,他讓我去鹿門殺人,我非但人沒殺成,還惹了一竿子麻煩,卻也沒見他對我有半點慍色。
“師父……”我衝他眨巴著眼,他嗯了一聲抬起頭,我囁嚅道,“我武功學不好,也不夠聽話,還老給你惹麻煩,你為何還願意收我為徒?”
“我也從沒問過你為何要拜我為師,你又何必問我?”
如此說來,倒真是如此,模糊印象中,我纏著初泠,他一開始雖不樂意,卻也從沒問過我緣由,後來他當了我師父,一心傳授我武功,亦從不過問我為何要學武。
“不過,”他放下筷子,看著我徐徐道,“當時見你挺機靈,要是知道你學武這麼沒天賦,哪怕你跪斷腿我都不會心軟的。”
“哦……師父你慢慢吃,我去找笙笙。”我為什麼要自取其辱,為什麼!
直到日頭西斜,陸雲沉與笙笙才從外頭回來,錢戮也從屋裏頭走了出來,瞧著初泠好半響沒說話。師父將翎蘭花取出給他,錢戮接過在手裏掂了一掂,搖頭道:“竟真叫你取來了,隻可惜……陸雲沉用不著他了。”
師父的眉頭微蹙了蹙,我忙不迭問:“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我們還是來晚了,陸雲沉已然藥石無醫?
“師兄,”陸雲沉麵露難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奶奶的,不會真叫我猜中了,卻聽他繼續道,“我身上的毒……已經解了。”
“什麼?”我驚詫不已,忙看向師父,他神色中閃過一絲詫異,旋即又恢複鎮定,隻不過眉頭蹙得深了一些。
錢戮啜了口茶,說:“我給曲行風弟子下的毒,的確是翎蘭花毒,可給陸雲沉下的,卻並不是,隻不過症狀相似,你們才會先入為主地以為是同一種毒藥,我那倒黴的師兄怕也是這麼認為的。其實最初,我以毒逼迫曲行風弟子轉投我門不成,毀了所有解藥不假,同樣的,我也毀了那毒藥,向陸雲沉下毒我不過是為了氣氣我師兄,故製了另一種毒,他若多診幾次,便能覺出其中不同,自然也能研製出解藥,沒想到他卻急火攻了心,一命嗚呼。”
我愈發糊塗,卻也聽出了所以然,不禁有些生氣,質問道:“那既然如此,你為何要騙我們,還讓我師父在塞北呆了八年?”
“翎蘭花如此珍貴,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得的,既然有人願意去取,我又何樂而不為?”錢戮這話實在過分,這八年風霜,我與師父的枯等,到頭來卻是如此結局。
我終是怒不可遏地抽出腰間長鞭,隻想與他大打一場出出氣,卻聽師父冷冷問道:“那你呢?你是不是也知道?”師父問的,是陸雲沉。
“是。”陸雲沉答。
師父沉默了許久,眼中一派墨色,每每他要大開殺戒都是這般神情,我驀然覺得背脊一陣發涼,怕是免不了一場血雨腥風。但師父終究沒有動手,隻是一言不發轉身出了門去,消失在蒼茫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