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翎蘭花(一)(2 / 2)

可是憑陸雲沉的脾氣,他自然寧可死也不會去求錢戮,曲行風生前待他甚好,他萬萬不會為了自己的命欺師滅祖。直到後來同初泠一起叛門離開,他已是命不久矣,但初泠又如何能眼睜睜見著陸雲沉死去,才不顧一切帶著昏迷的陸雲沉去若耶山尋了錢戮。

其實陸雲沉中的翎蘭花毒並不是什麼刁鑽的毒藥,曲行風也不是解不出,隻是毒源易尋,解藥難求。

傳說塞北有一部族稱守翎一族,不知從何時起便世世代代守衛著大漠墓群,那裏埋葬著無數屍骨,守疆將士,帝王貴族;那裏開著一種花,叫翎蘭花。

翎蘭花同根兩枝,雌花為翎,雄花為蘭,皆劇毒,交合卻是無毒,它是守翎一族的聖花。花開之際,他們會從族人中選出一男一女,分別服下蘭毒和翎毒,服毒後的人不會立時死去,毒藥會在體內遊走,叫人腸穿肚爛,除了皮相完好,裏頭就隻剩血骨,如此死後便會不腐,成為陪葬最好的祭品。

曲行風製藥時,自然沒有使用如此分量,可是哪怕隻一丁點,日積月累毒性仍在,也是必死無疑。當年錢戮第一次下毒,曲行風自然已診出是何毒所致,但要分出是翎毒還是蘭毒,卻是不易,即便斷出其中哪一種,用另一種去解,可用錯劑量,便又是另一味毒藥了。

此毒多難解,自然不言而喻,但這隻是其一。而其二,翎蘭花期甚短,從長苞到花謝不過三日,而一旦花開,雌雄花粉相交,那這翎蘭便是廢了,取了花骨朵亦是不行,花不開,花粉未熟,解不了毒。

“我這就去塞外!”初泠如是說。

“這便是其三了……翎蘭花隻能生於塞北,花期渺茫,何時會開根本無從知曉,或許是明日,或許是一年,十年,甚至更久……”錢戮如是說。

然而這一去,便是八年。

今兒的天不錯,許是昨夜下了雨,倒也略舒爽,中途我與師父下了馬,換了小舟,順著若耶溪一路漂流,我半倚在船頭,師父勤勤懇懇地撐著船篙,一副悠閑自得的模樣,終於要見著陸雲沉了,也不知他是個怎樣的心情。

我打了個盹兒,醒來時置身在一片荷花叢中,聞的不遠處有嬉嬉笑笑的聲音,吳儂軟語一派清麗,我悠悠起身,才將這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場景盡收眼底。我不禁四下張望,見著好幾個身著素衣的采蓮女子,她們掩嘴笑著看向我們,繼而又調轉了船頭,往藕花更深處躲去,像是害羞了一般。

“師父,她們該不是看上你了吧?”我打趣道,初泠睨了我一眼,我徑自笑笑,俯身去摘蓮蓬,忽聽得有人喚我名字,我想著該是聽錯了,銀鈴似的聲音卻愈發清晰。

一聲聲一句句,正是喊我:“花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