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屏息凝神,坐姿很正。一勾一畫皆是功夫深深。
顧然和賀荊南很有默契的都沒出聲,很快,厚德載物四個大字便躍然紙上。
放下毛筆,他才笑道,“兩位是來抄經的嗎?”
“是!”顧然雙手合十,做了一個虔誠的樣子。
本來她要抄經,確實是為了緩解賀荊南和了凡之間的矛盾。但是剛才進來之後,她突然也被師父寫字的時候,這種心靜如水的感覺所吸引了。
想起沒多久後就是媽媽的忌日了,所以她十分虔誠的點了點頭。
“施主如需要精心,那就抄靜心咒吧?”師父建議道。
“有地藏菩薩本願經嗎?”
師父愣了一下,隨即看向顧然,眼裏帶著慈悲。“有!”
鋪好紙張,顧然便拿起了毛筆,沾墨,撫紙。
時候是練過的,隻是年代久遠,早就生疏了,好在還可以寫。
賀荊南站在一邊,看顧然一本正經的,不由得蹙眉,“你真的要度?誰?”
顧然抬起頭,“我自己!”
賀荊南聞言瞪了她一眼,“死人可沒你這麼麻煩。”
“我是活死人!”顧然完,便低下頭繼續寫。
賀荊南終究沒再打擾她。等顧然抄完一篇抬起頭,看見賀荊南在旁邊的蒲團上坐著,雙目微闔,一副靜心打坐的樣子。
抿唇一笑,她低下頭繼續抄經。
這一抄就是一個上午,等到陽光從門口的木門檻邁進來的時候,顧然伸了個懶腰。
肚子很適時對的咕嚕一聲,一旁的賀荊南掀開眼皮瞥了她一眼,“死人還知道餓?”
顧然,“……”寺院裏本來就沒有油水,早上也沒吃,餓了不是很正常?
撇了撇嘴,賀荊南過來將她抱進輪椅裏。
兩人往客房那邊去。
回到客房,迎麵一個身影便撞了上來。
顧然坐在輪椅上,躲閃不及。幸好賀荊南反應快,將她往旁邊一推。
那個身影重重跌倒在地,不由得哭了起來。
顧然一看,這不是早上那個在大殿裏叫好的女人嗎?隻是看她哭起來的樣子,儼然是一個摔痛了的孩子。
突然明白,為什麼之前她覺得她很奇怪了。
就是她的一舉一動之間,沒有一點身為成年人的那種穩定自持,而是隨性所為,想來一定是心智方麵異於常人吧!
有沙彌跟著跑過來,看見現場先是道了聲歉,“施主,沒事吧?”
顧然搖了搖頭,“我沒事,你看看她摔到哪裏沒有。”
沙彌將女人扶起來,確認了隻是皮外傷,他才道,“雲姨,你怎麼就不肯聽我的話呢?你就乖乖的跟著我不要跑好嗎?”
被叫做雲姨的女人懵懂的點了點頭,可隨即又搖頭,“不行啊,我要去找蘭。”
“蘭是誰?”顧然問道。
“蘭是雲姨的女兒,和她一起住在這裏很久了。前幾她突然有事要回家一趟,就將雲姨暫時托付給我了。”
顧然這才點了點頭,看來她就是昨晚在她隔壁大叫的那個人了。
沙彌要拉她走,她堅決不走。
顧然見狀便勸道,“要不師傅就讓她在這裏待一會兒。”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顧然了這句話,雲姨便跑過來黏在她的身後,警惕的看著沙彌,弄的他哭笑不得。
“那就麻煩施主了!”
沙彌完,正準備走。
蘇忍冬從外麵走進來,“師父去哪裏?”
沙彌道,“大殿那邊還有很多施主在進香,午餐時間到了,我要去安排。”
“可顧少夫人是我家的客人,又傷了腿。是來這裏修養的,怎麼可以讓人幹擾她的清淨?”
沙彌頓時垂了腦袋,又走回來拉起雲姨,“我帶您去寫字好不好?”
雲姨堅定地搖頭,“不去!”
“很好玩的,上次您還畫了一個飛機,記得嗎?”
“飛機?”雲姨念叨了一遍,“飛機好!可以回家!”
“是啊,我們再去好不好?這次我們畫個大的。”雲姨聞言,有了片刻的鬆動,但是回頭看了一眼顧然又縮了回來。
“不去!”
沙彌頓時無語。
“蘇施主,您也看到了,這位施主和雲姨有緣。”
蘇忍冬回頭看了一眼雲姨,隻見她乖巧的窩在顧然的身後,一副親密無間的樣子。
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她走過去一把揪住她,“你想要做什麼,我帶你去。”
她語氣太急,雲姨本來就心智不全,隻看臉色。頓時被她咋壞了,“你放開我,蘭回家打你!”
她下手不知道輕重,有好幾巴掌都打在蘇忍冬臉上,她頓時惱羞成怒。
上來就拖住她,“你這個瘋子!”
顧然蹙了蹙眉,“蘇總監,您這是做什麼?”
“與你無關!”蘇忍冬白了顧然一眼。
雲姨被她的樣子嚇到了,跟著沙彌退到了門外。
顧然抬眼看向蘇忍冬,“蘇總監那麼虔誠,想來是很信佛的。現在在佛門清淨之地這麼大的脾氣,就不怕得罪佛祖嗎?”
“那又如何?佛祖要是真的存在,為什麼她是瘋子?佛家不是眾生平等嗎?”
竟有些憤世嫉俗的味道了。
“蘇總監太偏激,還是去抄抄靜心咒吧!”
顧然懶得跟她吵架,便用了大師的話,堵住了她。
賀荊南倪了她一眼,“你倒會現學現賣。”
顧然挑了挑眉,“賦!”
蘇忍冬沒來吃飯,也沒人再提起剛才的爭執。
飯後,顧然便回房間午睡,昨晚沒睡好,又累了一上午,本以為一定很好睡!
不知道是不是認床,翻來覆去又睡不著。
索性坐起來,思索著是不是再去抄經。
後窗外有細細碎碎的聲音傳過來,她抬眼看去,隻見蘇忍冬端著一碗素齋,和雲姨並肩坐在階梯上,
她臉色平靜的看著她,哪裏還有之前的疾言厲色。
顧然蹙了蹙眉,這是良心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