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升起讓上帝的歸上帝
把魔鬼的還給魔鬼
我哭著,笑著
赤條條行走人間
在一張發黃的白紙上,讀到這首小詩時,我愣住了,一時陷入沉思,不知道該不該用這紙來擦屁股。黃芳還在廁所裏等著,她大清早提著褲子衝進去,裏麵的衛生紙剛好用完了。那張紙是一本書的扉頁,撕下來後我才發現這首小詩。詩的題目是:我的自白。
廁所的門半開著,我朝裏望了一眼,黃芳蹲坐在抽水馬桶上,睡褲褪到了小腿上,露出的半邊屁股閃出白光。我兩腿間疲軟的那廝,瞬間衝了血,將三角內褲頂起。黃芳等得不耐煩了,在廁所裏喊,“黃勃,怎麼還沒找到紙呀?”我猶豫了一會,把那張紙從門縫裏遞給了她。黃芳接到手上一看,說,“這白紙上還有字呢,髒!”
那本書是我買的,當時我才剛到法大念書。我記得是學校附近一家小書店,老板娘三十歲左右,平日戴一副黑框眼鏡,鏡片很厚,臉上的粉底,像刷了一層石灰,如果不是齙牙太突出,她應該算美女。北城剛下完一場大雨,她摳完鼻屎,手都沒擦,從一堆考研輔導資料下抽出那本書,扔給我說:五塊!
這本書是美國總統的自傳——《無畏的希望》,中英文對照版,二三百頁,紙特別薄,我覺得拿來上廁所好使。封麵上,奧馬巴充滿自信笑容的黑臉入鄉隨俗,被水漬染成了黃色。我從口袋裏掏出十塊錢,扔給老板娘說:來兩本!
轉身離開書店時,老板娘在背後小聲嘀咕:這人是不是腦子有病?被水泡過的盜版書還買兩本。我很想回頭罵她:你才腦子有病呢,給宿舍的老三帶一本不行麼?但我沒回頭,當時我太年輕,臉上有一些暗瘡,怕嚇著她。
臉上有暗瘡,是荷爾蒙分泌過多的表現,在法大,很多男生都得這種病,典型症狀:好色、易衝動,見到女生,尤其是腿長屁股翹的姑娘,就恨不得馬上跑過去,在屁股上蓋個鋼戳,占為己有。
這種病對我沒造成困擾。我一米八零,雖偏瘦,但體格勻稱,頭發烏黑發亮,掩蓋了兩眼的憂鬱,眉宇間英氣尚存,留著小絡腮胡,腿毛很長,外表成熟冷豔,雄性特征明顯。上幼兒園時,三十歲還自稱老處女的陳阿姨,老愛捏我的小臉,誇我長大後肯定是帥哥。
這年頭,男人不壞,女孩不愛。在法大,我一般都這麼跟女生搭訕:把我哥的黑色奧迪停門口,扣好安全帶,點火,目視前方,看到美女就半鬆離合,一腳油門衝過去。接近目標時,急踩刹車,輪子跟地麵摩擦發出尖銳的吱吱聲,搖下車窗,摘墨鏡,把頭伸出窗外,朝美女喊話:“我叫黃勃,黃色的黃,晨勃的勃!能認識一下麼?”
不過,現在的小妞,脾氣爆,眼光高,尤其是法大這種國內知名學府,女生都被搞房地產的暴發戶寵壞了,沒一輛瑪莎拉蒂,都不好意思去校門口等人。所以我泡妞的結局,往往聽到“你腦子有病呀”,或“臭流氓”,偶爾臉上還會挨一記響亮的耳光——這種情況發生的概率極低——除非我不閃躲,心甘情願把臉湊過去找抽。
我腦子沒病,也不像蘋果教父喬布斯那樣,認為吃素就可以不洗澡,所以對臭字是不認的。但對流氓二字,我從不喊冤,我喜歡說實話,從小就有當流氓的潛質。
我記得十歲那年,一個傍晚,天空霞光萬丈,院裏的桂花開了,風一吹,香氣撲鼻。我父親是人民的勤務員,工作忙,難得回一次家,母親做了一桌好菜,一家人其樂融融,圍坐在院子裏吃飯,我剛吃完第一碗,父親放下筷子,慈愛的眼神掃過我們兩兄弟,問:“你們的人生追求是什麼?”
“事業與愛情。”我哥擦了擦嘴,從凳子上站起來說。父親點點頭,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讚賞地摸了摸他的頭,把目光轉向我。
“金錢和美女。”我左手拿著去皮的雞腿,右手的筷子夾著一塊紅燒魚,老實說。
結果,部隊轉業的父親勃然大怒,摑了我一耳光,我差點因此間歇性耳聾。
“我和我哥說的有什麼區別?憑什麼打我不打他?”我委屈地大叫,沒流一滴眼淚。
長大之後,我的流氓本性難改,所以好多年都找不到固定的女朋友。認識黃芳之前,我每一段感情都不超過一個月,約會,牽手,接吻,上床,或車震,分手,總是這幾步,像情色快餐,吃膩了,有點反胃。我想找一位細水長流的姑娘陪我滾床單時,黃芳出現了。
她在一家口腔醫院工作,是前台的導醫。我上火,牙疼,在校醫院被醫生拿鉗子、手電筒、放大鏡折騰了半天,塞了我一嘴棉花,說要拔牙。看著她長滿雞皮疙瘩的手,我怕她到時候手一抖,把我的牙床都拔掉,於是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