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這個詞彙,對一天都處在象牙塔中發奮學習的學生而言意味著可以自由享受離校生活的樂趣,盡管老師會很不道德的布置下相當繁重的家庭作業用以拚命壓榨你那本就不多的自由時間,但總要比你坐在課堂上直麵老師那滔滔不絕喋喋不休的長時間說教要舒服愜意上許多。
當然,如果敬愛的老師發現自己的學生近期學習出現不可彌合的創傷,成績出現慘不忍睹的麵貌,上課時喜歡調皮搗蛋等不正常現象時,‘放學’就意味著你得去辦公室和老師好好‘促膝長談’一番了。所以,這所學校最讓學生感到痛苦的不是整天背誦那些無聊的ABC,也不是那些壓死人不償命的家庭作業,而是放學後,老師像吃了春藥一樣盯著你不放。
外麵的天漸漸黑了,興許是良心發現,這個講了數小時喝了數杯茶潤嗓子的班主任終於不再繼續給高晨說教,站在一旁低著頭畢恭必敬聆聽教誨的高晨也終於偷偷的鬆了口氣,天知道要是再說下去他還能不能再保持這個悔過似的姿勢不變,因為他真切的感受到來自兩腿的那種顫抖,這是因為人長時間的站立而引起的腿部肌肉反應所致。
等到高晨走出學校大門的時候,外麵的天已經徹底的黑了下來,四周隻有幾盞昏暗不明的霓虹燈可以提供一點照明,鬱悶的他拎著那個鬱悶的‘書包’走著這條鬱悶的路,說是書包,其實就是用兩塊厚實一點的布縫起來的布袋而已,因為家境貧寒的他並沒有閑錢去買那種製作精美的書包,所以隻好自己動手縫了一個,記得第一次背這種‘別致造型’書包上學的高晨沒少遭周圍同學的嘲笑與譏諷。
當他走到一個轉角處,毫無征兆的發現前麵居然停著的一輛造型豪華的鮮紅色跑車,盡管不清楚那是啥牌子,但他相信那輛豪華的鮮紅色跑車價格絕對不菲,他甚至在想如果自己奮鬥上一輩子有沒有可能掙上一輛這種跑車。它就那樣靜靜的停在那裏,卻仿佛與周圍昏黃的路燈格格不入。就在這時,那輛原本安靜停靠在路邊的跑車出人意料的猛然打開車前的兩個大燈,一閃一閃的強光如同在黑暗中潛伏的狩獵者猛然睜開凶殘的眼睛一般盯著它的獵物,強烈的光束照的高晨眯起眼睛,無法直視。
詭異!
這是高晨潛意識裏的第一感覺,本能的,他想盡量的往道路邊挪,隻是他赫然發現自己竟然無法控製自己,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靶子一樣被人瞄著,卻無法動彈。此時,跑車猛然發動,以一種令人膛目結舌的啟動速度向他衝來。
高晨驚恐的閉上眼,手中的那個勉強稱作書包的布袋不知何時已經滑落在地,那些課本作業本圓珠筆如同散夥一般撒落了一地。
曾經,高晨在書上看到這樣一個問題:“假如這一刻你就要離開人世了,你心裏會留下什麼遺憾?”這多少是一個比較怨毒的問題,可當時的他覺的如果真有那麼一刻,他所能留下的遺憾肯定是這輩子沒有實現自己的人生理想。高晨這輩子最大的理想是想做個救死扶傷的醫生,穿著白衣大褂的醫生。在他心目中,那是個最聖潔最受人尊敬的職業,從小就被人欺壓被人嘲諷的高晨希望自己長大後能夠獲得別人足夠的尊敬。
如今,生死之瞬,他突然想到當初那個問題,想到自己當初那個答案,高晨臉上掛著一絲苦澀的笑意,因為他發現自己錯了,錯到離譜。
他用一種隻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喃喃道:“本以為這輩子最大的遺憾是沒有穿上那身白衣大褂,或者是獲得別人足夠的尊敬,現在看來是我錯了,以後不能見你在家裏等著我放學,不能再品嚐到你為我燒的飯菜,不能再陪著你每天晚上看頭頂的星空,那才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呢!”
聲音顫抖而落寞,透著徹骨的悲傷與遺憾,人類最真實的情感往往在死前的那瞬間才會表露的最淋漓盡致最毫無保留。
這個被他認作這輩子最大遺憾的人叫玄姬,是他姐。一個小時候同樣沒有父母的女孩,隻因為比他大一個月,所以小時候高晨認她作姐姐,雖然彼此沒有血緣關係,但這麼多年相依為命下來,感情自然不比尋常親兄妹差,在高晨心裏,這個姐姐其實是有著六分乖巧三分執著一分傻氣的女孩,也隻有在她那裏,高晨的臉上才會露出最真實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