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大一個打穀坪,刹時間鴉雀無聲,隨即又轟的一聲炸了窩,恰如驚起一蓬麻雀,無數的議論聲中,卻沒有一個人來質問秀秀這番話的真假——不管真假,這話足夠驚人。
三十萬啊,村裏人一年的平均收入隻有幾百塊,那是個什麼距離,那就是站在坳頂上遙望鄉政府的距離,不,遙望北京天安門的距離——我愛北京天安門,那隻能是歌裏唱,現實中是愛不上的。
張陀子坐在大根二根邊上,眼睛鼓得老大,在大根臉上看到二根臉上:“你們家秀秀說真的?”
“嗯。”大根感受到了周圍無數的眼光,他臉上放著光,嘴上卻沒什麼話,仍隻是嗯了一聲。
“三十萬啊。”張陀子的話,象戲台子上拖的長板,最後一個啊,幾乎是要無限的拉長放大。
“嗯,三十萬。”大根還是嗯了一句,仿佛那不是三十萬,而隻是三塊錢。
“三十萬有什麼了不起。”還是二根拉風,他坐在板凳上,腰板挺得畢直,兩眼放著光,好象在往四麵看,又好象誰都沒看:“就三百萬,我媳婦說掏,那也掏了。”
這話更引來周遭的一片驚歎,還有無數通紅的目光,不要說山裏人不眼紅,山裏人雖質樸,但也會眼紅的,有個聲音說到了所有人的心裏去:“這兩兄弟祖墳葬狗屎上了,居然買了這麼個媳婦。”
本來就沒人質疑秀秀的三十萬,二根補了這一句三百萬後,這就是鐵板釘釘,再沒人懷疑了。
過了好一會兒,老支書壓了壓手,他平時雖然有威望,但也從沒有哪次能一壓手就能讓所有人都靜下來的,但在今天,頭一次,他一壓手,所有的聲音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所有的眼光都望著前排,望著老支書,或者說,望著秀秀。
秀秀今天穿了件桔黃色的羽絨服,戴了一對珍珠耳環,她臉本來白淨,給明黃的羽絨服一襯,更顯得明麗動人,有些年輕人,甚至不敢直視她了。
大根二根相視一眼,心裏都在想:“這是我媳婦。”
他們驕傲極了。
“鄧秀秀。”老支書咳了一聲:“你說給村裏人做兩件事的,修路是第一件事,第二件是什麼?”
所有人的耳朵都豎了起來,大根二根也一樣,他們隻是來的時候聽秀秀說了句要當村長,秀秀的心裏到底想的什麼,他們也不知道呢。
秀秀卻又反問:“老支書,村裏沒結婚的年輕人有多少?”
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問起了這個問題,老支書有些拿不準,想了想,道:“二十歲以上的,至少有一百多吧。”他看著張樹生,張樹生點了點頭:“有些出去打工了,但加起來一百多肯定有。”
“二十五歲以上沒結婚的呢?”秀秀又問。
“有二十多個。”老支書說:“具體的要查一下才知道。”
“二十三個。”張樹生先答了,又解釋了一句:“就前段時間我家張威的事,我數了一下,二十五歲以上的二十三個,十九個在村裏,四個出去打工了,其中二十七歲以上的十個,都在村裏,包刮我家張威在內。”
說到這件事,他對秀秀還是有些餘怨的,兩萬塊啊,那也是他一輩子的積蓄了,不過這會兒他雖然看著秀秀,卻不敢露出憤恨的意思,到反是帶著了點乞求的味道了,秀秀今天表現出來的東西,太嚇人了,他隱隱約約的猜到了,秀秀之所以問這個問題,似乎就是要解決這個問題,而他家的張威,正是個老大難問題啊,所以他這會兒看著秀秀,就仿佛一個叫化子望著一個大財主,大財主隻要指頭縫裏露點兒,他一家的饑渴就全都解決了啊。
“二十三個。”秀秀點了點頭,看著打穀坪裏的眾人,她把第二個指頭豎了起來:“我幫村裏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在三年內,保證這二十三個光棍漢都娶上媳婦,前提條件是,他們要照我的話做。”
“你說話算數。”張威從人群中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脹紅著臉,兩眼卻亮晶晶的發著光。
“我不開玩笑。”秀秀一臉鄭重:“張威哥,上次的事你莫怪我,不是我故意要和你為難,你也知道,我也是給拐進大山裏來的,所以我特別恨這種事,不過我保證,隻要你照著我的話做,不要三年,你們這些二十七歲以上的,兩年之內,我一定幫你們娶上媳婦。”
“那件事我理解。”張威點點頭,猛地舉起手:“大根嫂子,隻要你說話算數,我第一個選你當村長,而且我一定聽你的話,比大根二根還聽話,哪個敢跟你為難,我第一個放不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