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樂說完一個段落,得意洋洋,等著桌對麵的誇獎。
洛靜少有的沉默了,額頭蹙起,陷入沉思,於對麵看,仿若一尊唯美的雕像。
方樂心頭嘭嘭,喉嚨發幹。
良久,洛靜抬頭,靜靜地看著他,問:“你知道,這附近有多少棟樓麼?”
“呃……是有些多哈,不好查是吧?”方樂撓撓頭。
“不僅是不好查,”洛靜說,“我們讓人還分析了美品都前些天的客流進出視頻,並沒有查到死者有進出過的蹤跡,而且,樓頂被撬也是案發當天的事,也即是說,死者是第一次登上樓頂,就確認了狙擊對象,根本沒經過所謂踩點。”
這個倒不知道……方樂想了想,說:“那就是他的目標不是周遭某一棟樓內的人,而是一名路人,那個路人每天會定時於某處現身並經過,他的踩點是在外麵街道上完成的。”
洛靜白了他一眼,說:“那你又知道,美品都周遭——即便單說某一麵的街上——每天有多少人來來回回麼?”
“呃,這個——”
不用說,這個比調查大樓還麻煩。
“而且,”洛靜逼視著他,“你的殺手結論有破綻。”
“破綻?什麼破綻?”方樂有些被挑戰了的感覺。
“如果此人是殺手,他為何會在樓上留下指紋?”
“指紋?有麼?”方樂倒沒注意過資料上有這個。
“不錯,如果是殺手,不應該會有這種破綻。”
方樂想後,說:“這也簡單,要狙擊時,他手上不太可能戴手套,會影響手指反應的靈敏度,所以就臨時脫了手套,但這時指紋隻會留在槍上,可後來死者不是和凶手搏鬥了麼,指紋說不定那時留在了別的地方……對了,死者沒再被撬開的門鎖把手上留下指紋吧?”
方樂最後緊張附問。
洛靜繼續質疑。
“不說指紋,另一個疑點才是最解釋不通的,就是,既然死者是殺手,行蹤神秘,又怎麼會被其他人知道計劃,並隨後襲擊殺害了呢?凶手的預謀性太強,這不合常理!”
愣了,方樂是真的愣了。
他隻是從諸多資料中分析出了一個貌似符合所有證據疑點的結論,於是忙著來向洛靜邀功,偏偏遺漏了證據之外的邏輯。
是啊,一個殺手,第一次上樓頂,剛開始要行凶,就被知道並殺害……這、這殺手也太弱了些吧?
見方樂呆了,洛靜多少解氣,冷冷說:“方樂,現實裏辦案不是構思小說那樣異想天開,如果你還是老將小說思路用於現實案件的話,我勸你還是回去寫小說吧,像付爾岱模仿小說犯罪的例子,不會再出現第二個的……閑話到此,你好自為之!”
洛靜說完走了,留下方樂一個人石化。
怎麼會呢,明明到此的一切推理都合理,可,殺手怎麼就會被提前知道了行動並殺害呢?
難道是……“被”泄密的?
方樂又想起出租屋裏死者臨房的證詞,說是偶爾見到人來拜訪死者,且來訪者打扮詭異,戴墨鏡。
那個來訪者,有沒有可能就是死者對房東說的來本市要見的“朋友”,而殺手的朋友會是一般人麼?殺手要是第一次進美品都大廈的話(刨除很久前來過的可能),如何來保證他就能輕易上到樓頂?作案時就可心無旁騖?之後又可從容撤離呢?何況,作案時的欄杆下麵,隻是一間倉庫,就算他下手前發出了任何動靜,也不會被下一層注意到,乃至是樓頂堆放的建築廢材,都可為殺手做部分潛藏及身份偽裝上的協助,這些都不像一個巧合……莫非,是有人提供了大廈內的情報?
而那個情報提供者,必定是本地的知情者,也是死者的所謂朋友,死者要打探這些情報,未免泄露一些東西,乃至受狙殺的目標是誰。
可朋友為何要將死者的殺人計劃泄露呢?或者他本身就是那個樓頂的凶手?
這麼做又是何種驅動呢?
是那個朋友並不忠誠,將情報賣給了原狙殺目標,原目標派人又將殺手殺害?
是那個目標本就是朋友認識的人,朋友不想其被害所以幫著殺了殺手?
再或,是朋友及殺手這兩人之間有舊仇及其他利益衝突?
越深入想越覺得一頭霧水,像是影視劇裏的橋段。
而他的桌對麵,早已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