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路山的背影,身心俱疲的江知命終於昏迷過去。
他雖昏迷過去,卻不知怎的意識還是清醒的,能夠感覺到意識在自己體內,能夠感覺到胸口與大腿處傳來的疼痛。他想難怪人們大多不會輕易與人拚殺,因為不管結果如何,難受的都是自個啊。定要讓自己變強,不為別的,隻為了少受些傷。
忽然,他感覺到一股暖流,緩緩流遍身體,又集中在傷口處,仿佛有人朝著傷口吹起般,酥酥癢癢的。難道是大地精氣?
誰也沒有看到江知命身上的傷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江知命睜開眼,望著屋頂怔了一會兒,偏過頭,發現右側的趙闖也已經醒轉過來,亦是望著屋頂發呆。輕聲道:
“大師兄,你如何了?可好些了?”
“阿命,你醒了?”
趙闖顯然嚇了一跳,一口氣沒緩過來,咳嗽出聲。有幾位師兄聽見動靜轉過身,見江知命已經起身下了病榻,皆是瞪大眼睛,感慨他竟然恢複如此快。江知命瞧著大夥圍成一圈,問道:
“師兄,你們都圍在這兒作甚?”
路夫人道:
“阿命,你的傷不礙事兒了?”
“師父,師娘,我沒事兒了。”
江知命回複了師父詢問的目光,走近了,才看見喬任善趴在病榻上,後背插了好些銀針。路瑤道:
“三弟似乎傷的不輕,許大夫正為他針灸。”
江知命還從未見過針灸之法,他仔細數了一遍,發現喬任善背上正好插了二十一隻銀針,圍著紫黑色腳印形成一副圖案,這圖案瞧著眼熟,卻又不知該如何形容,也不知旁人是否有這樣的感覺。
銀針根部有黑色血液滲出,而且每一隻銀針皆如此,不一會兒便彙聚成一大片。當紫黑腳印顏色變淺,不再有血液滲出時,許大夫揮動右手飛快地把銀針拔去,再把血漬擦淨,左手抓了一把藥膏塗抹在喬任善背上,抹勻後為其蓋上衣物。
許大夫又去櫃台抓了幾副藥,包好了拎過來,道:
“帶他們回去吧,這藥每日煎服,多休養些日子便沒什麼事兒了。”
打行眾人自然是一番千恩萬謝,許大夫坦然承受。路山囑咐女兒陪著夫人留下來與許大夫結清費用,自個兒帶著徒弟們回了打行。
除了喬任善躺著江知命屋裏,旁的所有徒弟都聚集在院中,就連韓師弟也被趁亂救下。路山瞧著一臉黯然的徒弟們,朗聲道:
“此番出了這等事情,是大家都不願的。可事情已經發生,此時大夥兒都還站在這,便是最好的結果,為師甚感欣慰。不論是誰,都有他自己的追求,既然選擇離我們而去,我們也不必再留戀。你們之中多的跟隨為師八九年,少的也有三四年,平日裏為師或許對你們嚴厲些,可對你們每一個皆是一視同仁,誰若是有難處,或是受了傷,為師都會替你們著急。”
路山瞧一眼坐在椅子上,臉色發白的趙闖,接著道:
“這一次你們做得很好,你們團結一心,把順豐打行凝聚在一起,若不是你們,恐怕也沒了順豐打行,為師,要謝謝你們。”
說罷,路山朝著眾位徒弟深鞠一躬。徒弟們哪裏肯受,紛紛把腰彎的更深,心中滿是感動。
“從今日起,所有人每月的月錢增加一兩銀子。”
路山冷不丁冒出這句話。
原本沉悶的院子裏爆發出歡呼聲,這話最是入了大家心裏。
路山等眾人安靜下來,才又板著臉道:
“咱們打行不惹事,但是也不怕事,欺負到咱們頭上來,不可能就這麼算了。不過此事需要從長計議,一切都聽為師安排,你們任何人切不可擅自與他們挑撥矛盾,否則有什麼後果也隻有自個兜著。”
人生就好似車輪,不論前行或後退,都會留下一道道回憶,而碾過的則是新鮮的泥土,生成新的記憶。
羅丙文與王浩,就似眾人身後的泥土,隨著時間流逝,漸行漸遠,哪怕仍在一座城裏,也成了陌生人。
生活還要繼續,打行繼續運轉起來。
***
路瑤與喬任善坐在桌旁,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忽然床上躺著的喬任善有了動靜,二人趕忙起身過去。
“水,水。”
喬任善口中輕聲重複著。江知命倒一碗茶水喂喬任善喝下,瞧他緩緩睜開眼,打量了一圈。
“師姐,二哥。”
他還不忘與二人打聲招呼,緊接著又道:
“二哥,你沒事兒了?我記得你讓羅丙文砍了一刀,怎的好像沒事人一樣,莫不是我在做夢?”
他真以為自己在做夢,可剛想坐起身,胸部便傳來一股撕裂的感覺,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