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子呢?”徐饒停住腳說道。
“先回去了。”趙匡亂按滅煙頭說道。
徐饒微微點了點頭,也沒有狂奔,跟著趙匡亂一起走在這常年不見天日的林間,他知道有些話即便是他沒有開口,徐饒也要說些什麼了。
“是不是有點怨恨我?”趙匡亂說著,雖然有些開玩笑的意思,不過徐饒能夠聽到趙匡亂話語之中的認真。
一句話欲要脫口而出,但是等徐饒想到那苦難,又覺得有些難以開口,一步一步學著趙匡亂走路的規律說道:“說不怨恨是假的。”
趙匡亂的肩膀抖動了抖動,徐饒知道趙匡亂笑了,比起洪擎蒼的古板,趙匡亂顯然要近人情的多,但是如果要是因為這一點而不把洪擎蒼跟趙匡亂不放在同一個高度,那麼就有點太過有眼無珠了點,他敬畏洪擎蒼,但是有些崇拜這個故事多於他太多太多人生的趙匡亂,就如同東子一般。
“如果現在就這樣的話,那麼一年之後你學成後,是不是這套禦虎要先用在我身上?”趙匡亂說著,話中充滿著笑意。
“我覺得有這個必要。”徐饒說著,也算不上不琢磨什麼,海闊天空的聊。
“徹徹底底的白眼狼一個,不過我喜歡,徐饒記住,你並不欠任何人什麼,誰要是擋你的前路,即便是那個人跟你有著天大的人情,該往前跨出的一步,也不要跨出半步。”趙匡亂說著,收起了話中的玩笑與笑意。
“我做不到。”徐饒很幹脆很幹脆的說著。
“死也做不到?”趙匡亂問著,沒有回過頭,又或者並沒什麼值得他回過頭,隻是這樣一直往前走著。
“死也做不到。”徐饒說著,語氣之中並沒有值得人質疑的東西。
趙匡亂微微的歎了一口氣,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走著。
這短短的路程,徐饒想不到用走的話,竟然可以走這麼久這麼久。
大約走了有半個小時左右,趙匡亂停住了腳,靠在巨大的樹上看著仍然默默跟在他身後的徐饒說道:“徐饒,有那麼一瞬,我覺得你真的死了,那時候我想著,如果你真死在了我手上,估摸著我剩下那幾年,到底該怎麼過,好在你這條命硬,這我得謝謝你。”
徐饒有些受寵若驚的搖了搖頭說道:“要是郭野那廝沒有救下我,我這一條命早已經在了黃泉奈何橋上,如果真有這麼一說,估摸著就憑我活出的人樣,連投胎的資格都找不到,真不值得,我都覺得你們這些人物,把時間放在我這個小卒子身上,不值得,這是我掏心窩子的實誠話。”
趙匡亂看著一臉誠誠懇懇的徐饒,搖了搖頭說道:“值得不值得,你說了不算,我們也說了不算,但是你總有一天會到這麼一個答案。”
“那一天還遠嗎?”徐饒有些悵然的說著。
“不算遠,但又遙遠,但等到了那麼一天,便是你的終點,你的人生,你的故事,你的時代的終點,那一天你白天想晚上夢,都不會想到到底是會什麼模樣,所有我勸你還是不去琢磨的好。”趙匡亂說著,似乎是對此深有感觸。
徐饒點了點頭,但是某些事情,你不去想,往往越會在腦中出現。
“這樣一個故事,就東子來說,隻要是離開這青龍村,打一輩子工,找一個不討人喜歡的婆娘能夠住一個平房,能夠用腳走到便利店,對這青龍村來說,可以說是第一個跳出去溫水的癩蛤蟆了,雖然跳這個字有些不生動,也可以說成逃。而東子的孩子,就算是走了些狗屎運,做了些小生意,三十年掙了二百萬,然後在隨便一個城市買上一套房子,找一個帶著城市戶口女人生一個城市戶口的大胖小子,對於那個城鄉結合部來說,他也算是跳出溫水的癩蛤蟆。而那個大胖小子,再讓他走一次狗屎運,考上一所好點的大學,受到公司老板的提拔,二十年掙來了一千萬,然後帶著這一千萬來到北京,買下中規中矩的小公寓,這是多少代的攀爬,多少代的走了運氣,多少次跳出了溫水,但是卻比不過一個北京戶口剛剛出手最普通最普通鬥升小民家庭的孩子,就是這麼一個故事,起點跟終點的故事,關乎時代,關乎命運,又關乎於掙紮。”趙匡亂說著,表情之中有一股徐饒看不明白的複雜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