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之殤(1 / 1)

城市就像一座監獄。

它把來自天南地北的人關進一間間囚籠,讓大家在陌生中無助、在無助中麻木、在麻木中孤獨、在孤獨中脆弱、在脆弱中變得越來越溫馴。

城市就像一條高速公路。

有些人開著敞篷車,載滿穿著比基尼的嬌豔女郎,放著光怪陸離的重金屬音樂,在路上飛馳飄逸。

有些人頂著烈日,挑著行囊,頭戴鬥笠,腳穿草鞋地沿著路肩吃力前行,他們骨瘦如柴,汗流滿麵,眼神迷茫,不會花費時間去欣賞什麼遠處的山景和身邊的野花,對於他們來說,停下來就意味著沒辦法再撿到別人丟下的垃圾去換錢,所以,隻要能有口吃的,走到哪算哪吧。

而對於簡寧來說,她是一個踩著自行車在這條馬路上尋找出口的過客。

曾經她以為進入了這條高速公路,就總有到達夢想彼岸的一天。

可現在她發現自己錯得太厲害了。

路還是哪條路,而夢想的彼岸卻天天以飛機的離她遠去。

五年前她來鵬城的時候,還能在地鐵口處租一間十平方米的鳥籠房。

那間鳥籠房除了能放張床、放張桌子、放個衣櫃外,還用鋼化玻璃隔了個1.5平方米的洗手間和一個1.5平方米的洗漱台,洗漱台上除了放一個洗臉盆外,還可以放下一個電磁爐。當然,房間的采光和通風也不錯,窗戶有3米長、0.5米高,窗戶外用鐵欄杆拚湊成了個晾衣台,上邊晾衣、下邊放鞋。

每當用電磁爐煮飯炒菜的時候,簡寧都得把衣服收起來,並冒著丟失的風險把鞋子放到門外的走廊上。她怕油煙熏壞了衣服,鞋味敗壞了菜味。

剛來鵬城打工時,簡寧一個月的工資是一萬元。

她安慰自己:一切都會好的。等漲工資了就換間大一點的房子。

這五年來,她工資年年漲,租房也是年年換。

一開始是在地鐵口,後來就搬到了離公司上班有一個小時車程的郊外,而到了今年,隻能住膠囊公寓了。

所謂的膠囊公寓,就是一些豪華酒店把閑置的地下室切割成一個個類似於橫放著的下水道管,一盞燈、一個枕頭、一條棉被是膠囊公寓所能放置的所有物品。

剛被推廣使用的時候,睡在膠囊公寓裏的人如果半夜做了噩夢被驚醒,一坐起身,個子比較高的通常就會撞到公寓的“天花板”,由此引發出租客受傷、房東賠償等事故。後來生產商對公寓的安裝材料加以改造,在每個膠囊公寓的天花板處放置了彈性塑料,以此保障租客安全,因此目前這種比床位還小的房間,已經在亞洲多個一線城市大行其道。

膠囊公寓裏有公共的洗手間、餐廳和儲物櫃,如果是夫妻一起住的話,還可以把兩個膠囊拚在一起。

簡寧住的就是這種夫妻膠囊。

每天回到這個看不見星星和月亮、空氣中帶著濁氣的地下室時,她都會忍不住一陣悲催!

自己嫁給了一個怎樣沒用的男人啊!

這是這個時代所有草根姑娘共同的生命之殤。

她們出生在窮鄉僻壤,九死一生地讀完大學,迷迷糊糊來到大城市,因為孤單寂寞、因為單純無知而被另一個來自窮鄉僻壤、滿嘴跑火車的屌絲給騙了身子,然後相信那個沒一點責任心的人對於未來的種種幻想,並與其同居,接著珠胎暗結,然後現實就向她們露出了猙獰的麵目......

簡寧隻想盡可能地多攢點錢,等快要臨產時,可以回到家鄉的醫院養上十七八天的。然後她再也不想來這裏了。

這裏的霓虹燈,不照耀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