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暗花閣擇人甚為謹慎。能進暗花閣的也多為暗花閣所救的寒族子弟,或是被奸佞所害的忠將仕族的子孫。之後的路怎麼走,就看他們自己了。不過若是做出了出格的事情,便要依據宮規處置了。”
“那此次,師傅打算如何解決慕容昱還有那個令花結呢?”手指輕敲桌麵,像極了他的父親。
“慕容昱那裏,事情可大可小,一切看太子的意思。至於令花結那裏……自然是要滅口了。”
“那就讓慕容昱親手送令花結上路。引以為戒的好。若是,若是他為兒女情長所困,不分事態輕重,那便殺了令花結後還以慕容昱自由吧。”
聞聲,莫逴的眼中閃過一抹詫異,似是不明白眼前的人到底是寬容還是狠了心。起身,麵向軒轅澈鞠躬行禮:“臣,在此替慕容昱謝過太子殿下了。”
“師傅快快請起,”軒轅澈連忙起身扶起莫逴,“慕容昱也算是我的師兄了,況且他任職於刑部。他總是要為朝廷所重用的。”
“話雖如此,可是……”
“師傅無須擔心,我明白該怎麼拿捏世事。還有,我還有一事不明。”軒轅澈走到那畫有十三守宮圖的畫壁前,十三守宮的花樣栩栩如生。他眯起雙眼,須臾後開了口,“這株曼珠沙華……是在生長嗎?”
莫逴慌忙走近,雙目睜大,緊盯著那異常妖豔的曼珠沙華——花瓣似是綻放,實則是要凋零;花枝處,似有新綠欲破莖而出。曼珠沙華,開落各千年,花葉永不見,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
“與其說是在生長,倒不如說是要凋亡了,”莫逴緊抓著桌腳,神色凝重,“月煢,恐怕是命懸一線了。”
“何以見得?”軒轅澈幾分訝異。
“各守宮人接任時要以血祭花,自此後,那壁花便與其主的命脈相連。花敗時,既是人亡時。就算人在花落後被救活,花也不會再開,而是等待下一個祭花的人……太子殿下,似乎很是在乎月煢呢。”莫逴鬆開了抓在桌角的手,瞥見軒轅澈方才抓住的椅臂上竟留下了明晰的指印。想必是太過用力了吧。
“嗬嗬,似乎是呢。自小我便沒少吃過她的虧,可是……師傅,你有沒有覺得,夜月煢很像軒轅沐月?”
莫逴微愣。仁德十八年四月廿一,今天恐怕是莫逴一生中最波折的一天了吧。他極快的掩飾下眼中閃過的一絲慌亂,笑道:“太子是思妹心切了。小公主的確很是討人喜愛,隻可惜十年前的變故讓公主至今下落不明了。月煢雖也有幾分可愛,可她畢竟是寄住秋尚書的尋常女子,怎麼會是沐月公主呢?”
“嗬,也是。我猜,沐月是故意不回皇宮的,”軒轅澈轉身望向窗外嫩綠的柳條,未注意到莫逴異樣的表情,“當年國師說沐月會是亡國之女,太後和母後則拚盡全力才保住沐月的性命。隻是沐月從小就聽著那些閑言碎語,縱使她才是個孩子,那也會讓她很不好受的。太後薨逝,沐月緊接著消失在夜國之中。她對皇城內外絲毫不熟悉,卻十年未歸。若是她還活著,不是逃離了還能是什麼?我們兄妹雖然才相伴了六年,可我卻是及其疼愛她的。畢竟,她是我唯一的妹妹,而且,她又那麼討人喜歡……師傅,能幫我找回沐月嗎?”沒有了王者的威懾感、沒有了十餘年曆練出的防備,此刻的軒轅澈隻是一個失去了妹妹的兄長而已。那純淨如水,微紅的雙眸是在丟下了王者的忌憚在求助。
莫逴心中千百般滋味交雜。他想答應,可如今要他怎樣開口答應?告訴他,如今生死未卜的夜月煢就是軒轅沐月?還是說,他莫逴替公主隱姓埋名,犯了欺君之罪?現在就算月煢回來了,明知道月煢不願回宮的他怎能親手將愛徒送回皇宮?此時的莫逴真想一掌拍死自己,卻又隻能暗自感歎“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如今唯一的方法就是盡快找到夜月煢,待她自己回答嘍。
雨落皇城,自午時至子夜,沾濕了幾人青衫,又淋透了幾世柔腸?竹簫嗚咽,笙歌泣訴,零落滿城傷悲。更聲夜半,憂枕難眠,又聞誰人長歎?夜無月,人難寐,隻得舉杯與柳為伴。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