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時來運轉(1 / 3)

第九章時來運轉

趙進科總覺得去進修是件不太光彩的事兒。這種進修不像為了撈張文憑進修本科研究生之類,它帶有某種懲罰性。所以,他走得很平靜,悄悄地行動。

進修的人不少,都是小車來小車往。是的,別小看進修,不是領導幹部還真不讓你參加。領導就有這種優勢。當然,他們也不是公車私用。誰來進修也是機關的大事。所以,它也是正兒八經的公事。

報到是很快的,一對花名冊,一交錢,然後領取你的住宿卡、學習資料等等,就結束了。一報到你就真正算黨校一學員了,你的飲食起居等就得聽學校安排。

黨校的生活非常的單調,像學校裏的學生一樣,聽課,寫作業。不過,比學生輕鬆、瀟灑。因為講的是一些政治課和領導藝術之類的課,沒啥新意,大家都是領導,平時不少接觸,而且有的在這方麵是專家。所以,聽得就隨意。

另一方麵,大家來進修,並非是為了“修”到什麼,說直白點,不過是為了熬過這一年光景。所以,大家大都抱著混的目的。當然,也有不少人利用這難得的空閑該做生意的做生意,該跑官的跑官。因此,這部分人顯得比平時還忙。

剛開學那段時間,不少人整天忙乎吃請請吃。他們來學習,單位的人來看,管轄的下屬單位來看,還有朋友來看,應接不暇。有時得排著隊安排吃請日程。趙進科同寢室的是一個單位的副局長,整天都泡在酒場裏,很少回來睡覺。回來也常常是喝得臉紅脖子粗。

與他們比,趙進科是“門前冷落鞍馬稀”。原因很清楚,一來他是小處長一個,不上級別,沒人巴結你;二來他正在停職檢查,算是落難,有些人正怕你沾他呢;三來他好朋友,卻不喜歡整天吃吃喝喝。三合一一綜合,他就顯得冷清了。同寢室的那位副局長很同情趙進科,有時也拉著趙進科蹭吃蹭喝。去過幾次後,趙進科就不好意思了,總是找借口推掉。

不過,不吃吃喝喝真的讓趙進科感到輕鬆。他的胃不會有恁大的負擔,他的思想也沒有啥負擔。要不然,你得想今天回請誰,明天應誰的邀請,還得考慮今天的酒席啥標準,明天看人下菜擺什麼攤兒。一旦喝多還擔心是不是酒後失言失態等等。不參與這些雜七雜八的事兒,真是落得個輕閑。

輕閑是輕閑,輕閑過了,就有些孤單與無聊。趙進科不敢誇自己政治理論水平有多高,但至少可以說對政治理論課的成績還是優秀的。這些政治理論問題平時是經常學習的。關於領導科學方麵的課程,也是一點就透。平時有實踐,有初步的理論素養,再一學習,就理論實踐兼備了。對於這些,他不在話下。

孤獨的趙進科無事可做,就到書店買了幾本市麵上流行的小說讀了起來。當下的許多小說都是反傳統的,專寫一些吸人眼球的東西,目的是為了賺錢。流行的並非是好的,大都是商業炒作。沒有辦法,現在社會就是這樣,都在強奸著文學,包括自稱文學大師級的人物,也在製造文學垃圾。奇怪的是,無論你寫的再爛,卻有人看。這是文學的悲哀還是人類的不幸,趙進科很糊塗。

讀著這些小說做著文學的反思,趙進科忽然覺得,文學也該與時俱進。按照馬克思主義哲學理論,事物都是在發展變化著的,沒有一成不變的東西。文學也應是如此,既然有那麼多人喜歡當下的所謂文學作品,說明它有存在的理由與價值。一個為文者,是不是也該適應當今的市場,拿文字換點活命錢呢?

由此他又想到了當今網絡文學。那些點擊率高的作品,那些被編輯推薦的作品一定是好作品嗎?非也!這些作品大都是能給網站帶來金錢的文字。這就是現實。你生氣也沒用,除非你棄筆而去。當然,也有那些堅守純文學創作的執著者。他想,不管怎樣堅持,或者說,不堅持,作品的好壞用時間來說話。能流傳下來的無疑是好作品。

趙進科對文學這個東西是非常看得開的,雖然他不寫言情之類的小說,但不反對別人創作,如果誰能把握得好,說不定能寫出第二部《金瓶梅》來呢!於是,他又想到了《金瓶梅》。有人說《紅樓夢》是色情的,說“看了《紅樓夢》,褲子頂個洞”。但,與之比,《金瓶梅》被口口相傳是“流氓”作品。從遭禁的角度看,它不但是“兒童不宜”,而且是大人不宜。但是,不能說它不是一部好書,不是一部經典。它寫了最真的人性。

他記得好多年前有一本被稱為黃色小說的《少女之心》手抄本,也是寫性愛的,寫得也很真實,但是這部小說是被禁止的。想到這,又想,人是不是太虛偽了。性愛人人都少不了,都在做,可都不願說,不願讓他人知道。即所謂既當婊子又立牌坊。

性到底是壞事是好事?恐怕誰也搞不清楚。現在有不少性學專家,他們的觀點也是五花八門。有的主張性自由,有的主張性道德,反正眾說不一。也許,從本身講,性應該是自由的,這是它的自然屬性。但是,人又是社會的人,所以,性又具有社會屬性。如果不遵守社會道德而亂性,恐怕就會引發社會大亂。曆史上紅顏一笑戲諸侯的事兒不是沒有,為性決鬥的悲劇不是沒發生過。

想來想去,人還是應該遮遮掩掩來說性。如果知道了這一點,言情小說與色情小說就好定位,作家創作起來就好把握了。當然,這是趙進科胡思亂想的。這些觀點隻在他腦子裏,不敢拿出來示人。也不是搞什麼性學研究會,或言情文學與色情文學辯論會,也不是寫文學論文。

剛開始的一個月裏,八小時之外,趙進科都泡在流行小說當中,除打發時光還反思了不少文學上的事兒。你別說,靜下心來想這些東西,對厘清文學上的一些東西,對自己的文學創作是有幫助的。趙進科試著也想寫一部有別官場小說的小說。他不能讓這一年時間白白浪費掉。以前他創作的大部分是官場小說,包括長篇《我是處男,別碰我》。現在他也想趕一趕時髦,寫一部言情小說。寫言情小說回避不了男女之間那點破事兒。男女之間就那點事兒,正如曆史那點事兒一樣,炒來炒去,實在沒啥意思,還不如寫一寫對人生對生活的感悟一類的散文。於是,就動筆寫散文。

同寢室的那位副局長看趙進科把寫作當成了一回事,讚幾句後,勸道:“大作家,要注意身體喲。文學這東西不值錢,別太投入。玩物喪誌嘛!”趙進科心裏罵他一句“狗屁不通”後,苦笑笑,自嘲地說:“沒辦法呀,文學是我的情人,一日不寫,坐臥不寧呢!正所謂,不可一日無此物,此物不可一日無,一日不可無此物,無此物一日不可。”

趙進科給那位局長玩的是文字遊戲,打的是啞謎。那位局長覺得趙進科這號人不可理解,酸不溜溜的,更不可理喻,也附和著笑笑說:“你寫吧,大作家,不影響你了,本神仙去喝兩盅。”說罷,推門而去,邊走邊唱:“鞋兒破,帽兒破,身上的袈裟破。你笑我,他笑我,酒肉穿腸過……”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各人有各人的生活理念與生活方式,不可能整齊劃一。己所不予,勿施於人嘛。一個人不要把自己的觀點強加給別人。否則,就是強奸民意。趙進科循著他的歌聲,歎了口氣,然後,又埋頭他的文章了。

一到晚上,趙進科就靜坐在寢室裏寫文章,實在讓那位室友不可理解。偶爾也伸頭瞄上幾眼,看趙進科到底寫的啥。那天,那位室友忽然來了興趣,出神地問:“哎,大作家,你這麼入迷到底寫的是啥?能讓我先睹為快嗎?”

“一個小說,正在進行中。就是一堆文字,沒啥好看的。”趙進科抬頭一笑,裝作不好意思起來。他沒完沒了地說:“讓我先瞄兩眼,看寫得如何。”

“等出版了,我贈送你一本。”趙進科苦笑笑,“現在還不成形呢!無可奉告,無可奉告,嘿嘿。”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而且都是有素質的領導幹部,趙進科堅持不讓看,他也就不再堅持,瞥趙進科一眼,哈哈一笑說:“保密、保密!哈哈,這個我知道。行,到時一定送我一本,而且要簽名的。”趙進科也哈哈一笑說:“保密、保密!到時一定簽名贈送。”

當然,趙進科的八小時之外,或者說,課餘不僅僅是寫文章,有時也打打球,參加參加飯局。星期六或星期日三個一夥五個一群去逛逛大街,或,各自回家與老婆孩子聚一聚。趙進科是光杆司令,但不能不要家。偶爾也回一次。

趙進科回的時候,大多是悄無聲息。有時給安佳琪、周爽爽、曉曉打個招呼。不回的時候,打電話。對於曉曉,趙進科主要是關心她的官場小說創作。對於周爽爽,嘿嘿,除了從她嘴裏知道局裏的一些事兒,還有就是解決性饑渴問題。由於趙進科不在單位,別人或許都以為他消失了,所以,他和周爽爽做起來特別放心又放膽。他想做了,就不告訴曉曉他回城了。然後,把周爽爽約到他家,瘋狂地做一次。周爽爽和趙進科在趙進科家做愛,但不在趙進科家過夜。

曉曉也想去省城看趙進科,趙進科總是把她推掉。趙進科說咱們平時電話保持聯係,隔三差五就回城,也算得上經常見麵。別影響你的工作,別影響你寫小說。曉曉總是表示理解,但她不心甘,溫柔地說:“你出差這麼長時間,我不去看你,顯得太沒情義了。”

“別拿常人來套咱行不行?咱雖是俗人,但不是俗不可耐。愛不是走形式。”趙進科一聽她的話,覺得她想的太多,太講麵子,就開玩笑說。她莞爾一笑,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懂你的心。但,愛也得有一定形式表達呀!”

“行,等我學業緊的時候,你到省城看我。”趙進科笑笑說。他和曉曉的愛的表達不僅僅表現在嘴上,也有溫存。擁抱和親吻都是有的,也有身體的衝動。但,沒有像他和周爽爽那樣。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把她視為聖潔的女神,理智讓他對曉曉不敢動手動腳。曉曉也不是個冷血動物,她也是個溫柔女子。有時溫存中她想要了,也手不老實地伸進趙進科的懷裏或下身做些挑逗的動作。每當這時,趙進科都想法轉移話題,讓她就此打住。最多的話題,就是她的小說。她對小說情有獨鍾,某種程度上講,不亞於愛情。她曾說過,愛上文學等於嫁給了文學,死去活來地要纏綿上文學。趙進科一談她的小說,她就興趣盎然,滔滔不絕地向趙進科講她的小說結構、故事情節、細節安排、人物造型以及如何“尋找自己的句子”等等。

又是一個星期天,很多人都回去了。趙進科為了趕一篇文章,沒回。一寫就過了點兒,學校食堂沒飯了,他隻好去大街上吃。每到外邊吃飯都存在這樣的問題,不知道吃啥。不是嘴刁了,而是飯店太多,啥都能吃到。有個順口溜說,“天上飛的,飛機不吃;地上跑的,車輛不吃;水裏遊的,艦船不吃;四隻腳的,椅子不吃;長著毛的,撣子不吃。”還有一個順口溜說,“雞鴨魚肉趕下台,王八毒蛇爬上來,燕窩熊掌才夠味,虎鞭飛鷹最飛派。”

黨校附近有很多酒樓飯店,有星級的,也有一般檔次,也有地攤一類的平民飯店。高檔次的飯店酒樓主要是為那些進修生請吃吃請服務的。反正請來請去,花的都是公家的錢。許多酒店之所以紅火,就是靠吃公。如果一控製利用公款大吃大喝,這些酒店的生意就會蕭條。

看著花花綠綠的酒樓,趙進科徘徊了又徘徊,最後決定去吃餃子。囊中羞澀,不能大手大腳花錢,隻好找個小店“奢侈”一回。於是,就到了前邊不遠處的餃子館。進了屋,找了個座位坐下。這個餃子館沒有雅間,一個大屋裏擺了好幾排學生課桌般的桌子。這裏主食是餃子,也是以餃子為主,隻有幾個小涼菜,也備有啤酒和簡裝的白酒。如果想喝酒,這裏不是地方。雖然這個地方有點簡陋,但來吃餃子的人不少。看來,許多人是愛吃餃子的。

“老板,給我們來兩個小涼菜,一瓶啤酒。再要半斤素餃子,半斤肉餡的。餃子等會再上。”趙進科向老板報菜。“好咧!”老板應了聲,然後交代服務員,“5號桌兩個涼菜一瓶啤酒,快點上。”

一轉眼,酒菜都上來了。趙進科心想,怪不得這裏生意恁紅火,除了人們愛吃餃子,服務跟得上。你要是到了大飯店,要是要一碗麵什麼的,根本不理你。趙進科邊想邊吃,邊吃邊想。正在這時,臨桌,也即6號桌來了個女士。從氣質、穿著、長相看,不像個俗女子。是啊,在省城美女多的是。

那女子要了兩個小菜,報了半斤餃子,又要了一碗麵湯。不知怎地,他不由得光想扭頭看她。他知道在這樣的場合多看一個女人幾眼是不禮貌的,看了一眼就趕緊低下頭吃菜喝酒。剛喝兩杯啤酒,聽見身後一個聲音說:“老板,找個位子。”扭頭一看,是個三十歲左右粗壯的漢子,像是喝了些酒。看他那眉眼,不像個善主。

老板掃了一眼,實在沒座位了,就把他安排在6號桌上,並低眉順眼對那女士說:“不好意思,人太多,請將就一下。”一個桌子能坐四個人,5號桌除了趙進科,還有一名學生。6號桌隻那女士一人,老板就讓這位漢子坐在了6號桌,那女子沒說什麼,往一邊挪了挪,讓出位置。

“老板,給我來兩小菜,半斤二鍋頭。快點啊,老子酒癮上來了。”那漢子吆喝著。他一說,一圈兒人都往6號桌上瞅。趙進科也不由得扭頭看去。菜上來了,那漢子夾了一口菜,然後酒瓶對著嘴咕咚咕咚喝了起來。一氣喝了半瓶。喝罷,吃了一口菜,噴著酒氣說:“痛快,真他媽痛快。”

看到自己身邊坐了個酒瘋子,6號桌的女士菜也不吃了餃子也不要了,起身想走。正在這時,那漢子一把抓住了那女士的手,醉笑著說:“別走,小美人,陪老子喝一杯。”說著,拿著酒瓶往那女士的嘴邊倒著。“幹啥你?!把手鬆開!”那女士用手一檔,大聲說道。老板看不對勁,趕緊過來拉著那漢子說:“先生,你喝多了。來,坐下,我給你做碗雞蛋湯,醒醒酒。”那漢子一把推開老板,罵道:“滾你媽的蛋,老子沒喝多。老子就是讓這小娘們陪我喝酒,還,還,讓她陪我睡,睡覺呢!”

“丟手不丟手?不丟手我就報警了!”那女士氣憤地說,“流氓!”那漢子說著就想動手摸那女士的奶子:“嘿嘿,老子就是流氓!”

趙進科看著非常氣憤,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對一個女子動手動腳。趙進科忽地站了起來,拉著那漢子說:“哎哎哎,想幹啥,喝點貓尿,在這兒耍酒瘋?”那漢子一手抓住那女子,一手指著趙進科的鼻子說:“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想,想,英雄救美?你他媽的少管閑事!”趙進科把他手一攔,說:“你把手放下,對姑娘放尊重點!”

“我不放,看你咋我!”那漢子死死地抓住那女士的手不放。這時,那些吃飯的人或坐或站看著,沒有一個人出來攔架。老板手足無措地團團轉。“放開你的手,讓姑娘走!”趙進科攥緊拳頭,瞪著那漢子,大聲喊道。那漢子陰陰一笑,順手撈起桌下的板凳,猛地朝趙進科砸來,他頭一暈,一下子栽倒在地……

“醒了,醒了!”迷迷糊糊中,趙進科聽見有人在耳邊驚喜地叫著。趙進科慢慢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鼻子裏插著氧氣管子,胳膊上打著點滴,麵前站著一個醫生,還有6號桌那位女士。趙進科想抬起頭,卻感到頭有點疼,隻動了動。醫生很敏感,趕緊俯下身子對他微笑著說:“頭上有傷,不敢亂動。”

“你嚇死我了!”這時,6號桌那位女士湊到趙進科臉麵前,有些興奮,又有些抱怨地說,“你知道嗎?你在這裏已躺了五個多小時了!”說罷,又補了一句,“對不起,都是因為我牽連了你。”趙進科看了看她,想說沒關係,話還沒出口,醫生說話了:“讓病人多休息會兒。”醫生交代罷就出去了。6號桌美女朝趙進科笑笑,不吭聲了。

趙進科鎮定了一下,想了想,就想起了幾個小時前發生在餃子館裏英雄救美的事兒。那個醉鬼的一板凳砸得太突然,自己連手都沒還就應聲倒地。他為自己幸慶沒有被砸“那邊”去的同時,也深感無用。一個堂堂的大男人,竟然沒有製服一個醉鬼。趙進科倒地之後的事兒他失憶了,他猜想肯定有人打110報警抓壞蛋,有人打120來救他。那個女士是誰?她怎麼也跟來了醫院?趙進科看了她一眼,輕聲地問:“沒事吧?”她朝趙進科笑笑,溫柔地說:“謝謝你相救!我沒事。”

“那醉鬼呢?”趙進科想知道那個潑皮無賴有何下場,關心地問道。她略帶憤怒地說:“這種人渣,會輕饒他?被公安局‘請’去了。我不會給他拉倒!”趙進科問:“你們認識?”她氣憤地說:“誰認識他是老幾?碰上了。碰上這號人真是倒八輩子血黴。”

“他喝醉了,肯定失手了。如果他清醒的話,不會這樣的。”趙進科說。“醉了?醉了就抓女人的手?醉了就要親別人?哼,喝醉酒也得服法律責任。”她說。看她的架勢是不會給那醉漢拉倒的。趙進科歎了一聲:“我這點小傷不算啥,得饒人處且饒人吧。”她不依不饒地說:“小傷?傷勢不輕呢!咱不說訛他,最起碼醫藥費他得掏。”

這時,護士來換藥,看了看她說:“他不礙事兒,輸輸水,休息休息就沒事了。”趙進科讓她走,說他沒事的。她遲疑了一下,無可奈何地說:“那好吧,我先走了。明天我再過來。”說罷,依依不舍地走了。

趙進科躺在那裏想睡,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睡不著就胡思亂想。他首先想到了6號桌那個女士。他覺得她這個女子很不錯,要是有的人,他才不管你救他不救他。更有甚者,凶手跑了,他就訛上了救人者,讓英雄流血又流淚。有一部電影叫《雷鋒離開的日子》,看了多讓人思考呀!喬安山救了那個老太太,反而被老太太汙賴他是肇事司機。她到底是何方人士,是幹啥的?他不清楚。不管她是哪裏人,也不管她是幹啥的,估計是一個有修養有素質的人。她說明天來,真的會來嗎?

看這傷勢,一會兒半會兒出不了院。我不能曠課,不能不打招呼。那麼,怎樣給黨校說呢?如果說了,班裏人老師和同學們會來看我這個救美的大英雄的。受傷的事兒告訴不告訴周爽爽、曉曉她們?告訴吧,會讓她們擔驚受怕的,她們會來省城看我的。或許會傳到局裏。那麼,局裏人就會來看我。這樣,就有點興師動眾。不告訴吧,萬一讓她們知道,會心裏不高興的。趙進科想了想,最後決定,不告訴周爽爽和曉曉她們,傷很快會好的。在養傷這段時間,就謊稱課程緊,沒空回去。黨校這頭,得請假,就說自己喝多了酒,摔倒在地上,頭碰爛了,在醫院裏輸幾天水,課程回頭補上。趙進科覺得這樣做會萬無一失的。主意打定,他心裏就踏實了。心裏一放鬆,就困了。於是,就又睡著了。

大概是早上七點多的時候,趙進科醒了。這時,他內急,想起床去廁所。他鼻子上的氧氣管早已拔了,胳膊的輸液針也取了。他的胳膊腿沒一點毛病,自己能去廁所,就堅持去了廁所。他的傷勢不重,隻是頭被砸了個血窟窿,縫了幾針,喊醫生叫護士,完全能夠自理。現在住院主要是消炎,一天要輸好幾瓶水。不太方便的就是去廁所。如果是小解還可以,如果蹲茅坑就不方便了。不輸液時還行,輸液時就難了。

醫生八點半查房。科主任領著醫生、護士好幾個人來到病房看了看趙進科的傷勢,又問了問情況,然後說:“要安心養傷,別擔心,沒事兒的,住兩天就好了。”說罷,領著醫生、護士又往下一間病房查房。查過房,護士就把輸液瓶給趙進科掛上了。護士小姐穿著白大褂,戴著白帽,嘴上戴個草綠色口罩。她紮針一點也不疼。紮上針,觀察了一下點滴的次數,然後說:“快輸完時,按一下呼叫器。”說罷,像個白天鵝,一扭一扭地走了。

今天是星期天,是否該給學校打個招呼?上午打是不是有點過早,下午打合適些吧?趙進科躺在床上,腦子裏瞎琢磨著。想了想,還是決定下午打。最好再給同寢室的那位學友說一聲,免得以為他失蹤了。

無事可做,趙進科就把電視開開看電視。反正是打發時光,消磨時間,找點事兒總比沒事兒強。胡亂地摁了個台,裏麵正在播一條新聞,說某地一官員就像訂賓館房間一樣,在醫院訂了一間幹部病房,供他使用。他有病沒病常常往醫院裏來,借機斂財。三年間,僅借病共斂財超過五十萬元。

這種事兒不稀罕,現實生活中有的是。有的領導幹部想錢想迷了,假裝生病住醫院。這些領導幹部手中都掌握一定的權力,有的掌握著生殺予奪的大權,想求他們辦事的人就不得不到醫院探望。去探望總不能空打手,拿點鮮花、水果、補養品之外,再送點紅包。這也叫著生財有道。看病號是人之常情嘛,不叫行賄受賄。當然,也有一些幹部,生病怕別人知道,誰也不通知。這絕對是黨的好幹部。

人與人不同,官與官不同。焦裕祿、孔繁森等這些都是黨的好幹部,而還有一大幫幹部是黨內的蛀蟲。有的說,對幹部一個挨一個槍斃有冤枉的,隔一個槍斃一個有漏網的。當然,這是老百姓對腐敗分子的痛恨。

趙進科正在瞎想著,有人敲門進來。原來是6號桌那個女士,她後麵還跟著一個中年婦女。她們大兜小兜提了一些禮品。沒想到她果不食言,說今天來,真的來了。趙進科感到驚喜,想坐起來打招呼。“躺著,別動。”她放下禮品,上前叮囑趙進科,“怎麼樣,好些了嗎?”

“好多了,謝謝你來看我。”趙進科靦腆著,不知該說啥,順嘴說道。“聽我女兒小倩說你是個英雄呢,要謝謝你。”這時,那個中年婦女微笑對趙進科說。說罷,介紹說她叫葉麗,她女兒叫葉小倩。“你好!”趙進科顯得有些不自然。因為,他和葉小倩的媽媽算是同齡人,總感覺到有點那個。趙進科趕緊又說:“麻煩你來,真不好意思。”

“怎麼叫麻煩?你是小倩的救命恩人呢,謝還來不及哩。”小倩的媽媽說。說著給趙進科拿了個蘋果,問:“吃個水果吧?”她這一舉動讓趙進科受寵若驚。我能算小倩的救命恩人嗎?其實,我啥事都沒做。隻不過,我比別人勇敢點。或者說,我比別人先勇敢。細想,不管我的行為多麼英勇,但實在是有點窩囊,還沒動手就被砸趴下了。趙進科想了想,覺得受之有愧,於是,尷尬地笑笑說:“真不好意思,屋裏也沒有凳子,隻能委屈你站著。”

小倩的媽媽微笑著說:“沒關係,站一會兒不要緊。”說著,手伸到趙進科的頭上,看趙進科頭上的傷口。關心地問:“聽說縫了好幾針是吧?”趙進科點了點頭,不以為然地說:“小意思,碰破一點兒皮。過幾天就長好了。”葉小倩看趙進科一眼,就去上來看輸液管裏的滴數。然後,問道:“是不是滴得有點快?感覺如何?如果不舒服我給你調慢一點。”

“你這丫頭!醫生調好了,你別亂動。”葉小倩的媽媽嚷道。“別以為我不懂,我可是半個醫生呢!我爸住院的時候,輸液全是我把關。”葉小倩撅了一下嘴說。一提到葉小倩的爸爸,她媽媽有點傷感。她輕輕歎了一聲,然後說:“唉,沒啥別沒錢,有啥別有病!這人呀,有時是抗不過病魔的。”她男人前兩年得了癌症,去年病逝了。

“媽,別再傷感了。”葉小倩說。她媽媽瞪了女兒一眼,對趙進科說:“你好好養傷,等好了再出院。”趙進科笑笑,說:“差不多我就出院,住長了也沒啥意思,掏錢不說,還影響學習。”說罷,她問趙進科在哪兒學習,趙進科如實相告。“學習的事兒你放心,回頭叫他們給你補課。黨校的常務校長我們是熟人,我給他說一聲就行了。”葉小倩的媽媽說。聽她口氣,看她樣子,她不是個凡人。趙進科看了看她,在心裏琢磨著。

“錢的事兒你也不用管,我已給公安局交代過了,全部費用由凶手拿。打了人不拿錢會行?”葉小倩的媽媽說。“怎麼,公安局處理過了?”趙進科心想,公安局的人還沒來取證呢,怎麼會處理過了?聽她一說,趙進科有些納悶。於是,就問她。她哈哈一笑,得意洋洋地說:“沒處理也跑不了他,你就安心地在這兒養傷吧。這樣吧,我給黨校打個招呼,給你請幾天假。”

也許她打招呼比我打招呼強。但是,她打招呼就不會說是我自己摔倒的,肯定要說出事情真相。趙進科腦子一轉,怕把事情鬧大,趕緊說:“你的心意我領了,假還是我自己請吧,給班裏說就行了,不需要動用校領導。他們都很忙,這點小事,就別添亂了。”葉小倩的媽媽笑笑說:“這樣也行。以後,黨校有啥事需要我幫忙的,打聲招呼。”趙進科點了點頭。葉小倩剝了個香蕉拿給趙進科讓道:“吃個這個。”剝開了,趙進科隻好接著,讓著她們說:“你們也吃!”葉小倩給她媽媽剝了個,遞給媽媽說:“給,你吃一個,香蕉美容。嘿嘿!”她媽媽瞪她一眼,說:“都老太婆了,還美啥容?”

“老來俏嘛!”葉小倩鬼笑一下,說,“媽,你還老?還不到五十,正是第二青春期。我思謀著給你找老伴呢!”

“去去去,沒正經!”她媽媽嗔怒著。

吃過香蕉,她媽媽葉麗問趙進科在單位工作忙不忙。趙進科回答說:“就那回事吧!”他真的不知該如何回答。初次見麵,他能說自己在停職檢查?那樣也太丟人了。“怎麼,不如意?”葉小倩的媽媽感到趙進科情緒有點低落,吃驚地問。趙進科尷尬地一笑,趕緊掩飾說:“在下麵工作事兒比較多,不過,習慣了。”她沒再問工作的事兒,轉問在黨校的情況起來:“在黨校生活習慣嗎?”

“還行,比上大學輕鬆多了。”趙進科笑笑說。“是呀是呀,進修畢竟不同於考大學、不同於拿學位,相對自由。”葉小倩的媽媽說,“以後有空去家坐坐。我家離這兒不遠,在省政府家屬院。”

“有機會一定去。”趙進科答應著。“小倩,這兩天你就辛苦點,在這裏招呼一下,我有空就過來。”葉小倩的媽媽交代著。葉小倩高興地說:“那當然,英雄為我而受傷,我不招呼誰招呼?”

“你們不要過來了,我自己能招呼自己。再說,住兩天就出院了。”趙進科趕緊拒絕。

這時,葉小倩的媽媽手機響了,她轉過身接電話。她聲音不大,光聽到她嗯嗯、知道了、中、就這樣辦之類的聲音,具體說的啥不知道。接罷電話,葉麗朝趙進科微笑著說:“真不好意思,我有點事兒得先走一步。你安心養傷,其他的事兒就別管。”趙進科點著頭應答著:“好好好!”

葉小倩對趙進科一笑,說:“我跟我媽媽先回,等會我再過來。”

“不用不用!我會照顧自己。”趙進科拒絕著。“就這樣吧,我們走了。”葉小倩的媽媽說。說罷,掏出一張名片給了趙進科,說:“這是我的電話,有事給我打電話。”

趙進科拿著名片一看,呆著了。名片上寫著:“省人民政府辦公廳副主任:葉麗。”

葉小倩和她媽媽葉麗兩人走多時了,趙進科還在那裏發癔症。沒想到葉麗是個大官,更沒想到自己出手相助的是她的女兒!這麼說,自己將時來運轉?真如此,真得感謝這一板凳。有些事兒可遇不可求,遇上了就是緣分,就得抓住。當然,這不是投之以李讓人家報之以桃,也壓根沒想讓人家有所回報。隻是看不下去那醉漢欺負一個弱女子,人性的本能使然,讓自己出手相助。

也許好心有好報吧!趙進科在心裏默默為自己祈禱,不由得哼起了電視連續劇《渴望》裏的插曲《好人一生平安》:“有過多少往事,仿佛就在昨天,有過多少朋友,仿佛還在身邊……”趙進科正得意地哼著,忽然覺得自己豬八戒做夢娶媳婦盡想好事。自己隻是出手相助了一把,沒幫人家啥忙。而且隻是君子動嘴不動手一番,況且還被一板凳砸趴下了,不夠丟人錢的。人家來看你,隻是覺得過意不去,象征性來應付下。程序走到,事兒一過,說不定就還是路人,誰也不認識誰。

別一廂情願了!想著想著,有些後悔,有些失落,心想,如果那醉漢給了葉小倩一刀之後,再相救,說不定她們更感激。這樣一想又覺得自己太可悲。難道為了攀上高枝就咒人家?說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態,異常激動,又忐忑不安,反正心裏很矛盾。痛苦了一陣兒,又平靜了下來。“英雄救美”隻是人生中的一個小插曲,是生活中的一個點綴,不會因此改變自己的命運的。當然,因為小插曲改變命運的不少。比如,張良。如果他要不遇到那位授書的老人,恐怕他也成不了軍事家和謀略家。再比如,諸葛亮。如果要不是有劉備三顧茅廬的插曲,他也成不了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說實在的,他也希望自己有這樣的小插曲。他也從“英雄救美”中看到了一線曙光,但他不太相信它會變成現實,創造自己生活中的神話。有人說,機遇是給有準備的人準備的。平心而論,他渴望自己在官場上能夠飛黃騰達,在生活中萬事如意,但,為之付出的不夠。從某種角度上講,他還十分迷信“有福之人不用忙,無福之人跑斷腸”這種聽天由命的順其自然法則。人很多時候在於自己的造化。

當然,趙進科也相信“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拚”,自己的命運自己做主。所謂成事在天,謀事在人,事在人為,是教人積極主動、努力爭取,不向命運低頭,也即人定勝天的思想。是否應該在順其自然、聽天由命的基礎上,跳起來摘桃子呢?他拿不定主意。看來,隻能走一步看一步,視情況而定。如果是冬天裏烤火一麵熱,那就沒指望了,也不需去爭取。如果她們也有意於他,不能讓好事擦肩而過。

趙進科正在想著自己的人生大事兒,有人敲門進來了。趙進科以為是葉小倩。她說送她媽媽回去以後就來的。已經一個多小時,也該來了。誰知進來的不是別人,是校裏一位副校長和趙進科的班主任,還有班裏兩個同學。隨他們進來的是扛著攝像機的電視台記者。他們是在一位醫生的引領下進來的。

他們怎麼來了?是誰告訴他們的?趙進科有些感動。他們不僅來了,而且還帶著慰問品。但,當他看到扛著攝像機的記者時,有點反感。哼,做樣子!明裏是來看學員,送溫暖,實為標榜自己。現在的大小領導都會玩這一套,官場秀!當然,這些念頭在他腦海裏隻是一閃,根本沒有時間細想。他們一進來,趙進科的班主任就給副校長介紹:“這就是我班的學員,趙進科趙處長。”趙進科認識副校長,但副校長不認識趙進科。趙進科趕緊說:“校長您好,班主任您好。”副校長笑容可掬地走向趙進科,伸出他那厚實的大手握向趙進科,嘴裏親切地說:“趙處長,受苦了。傷勢怎麼樣了?還疼不疼?”趙進科趕緊伸出手,緊緊地握著副校長的手,然後,感激地說:“不礙大事,輸兩液,傷口就長住了。”

這時,醫院的醫生彙報工作似的,插話說:“當時送來醫院時挺危險的,滿頭是血,處於昏迷之中。現在沒事了。估計有個把星期就能康複回校。”副校長滿意地點了點,然後說:“你們辛苦了。學校感謝你們。下一步還要強化治療,用最好的藥,最好的醫生,確保趙處長早日康複。他是咱們黨校的英雄呢!哈哈哈!”隨著副校長的哈哈哈之聲,電視台的記者跑前跑後地攝像。還有一個主持人樣的記者,把手裏的話筒對著副校長。

“聽葉主任說,那個醉漢已經被繩之以法了。好哇,公安上行動很快,打擊也有力。”副校長說,“社會上就得有趙處長這樣的人仗義執言,見義勇為。大家如果都能像趙處長這樣,何愁社會不安定,人們不安居樂業?”副校長話音一落,一圈的人都點頭稱是。

“我們黨校還要請趙處長向全體學員報告他的英雄事跡,號召大家向他學習呢!”副校長就像做報告似的,聲音洪亮地說。“應該,應該!”一圈的人應著。趙進科感到很不好意思。不夠丟人的,還宣揚?

“趙處長,你安心養傷吧,學業課呢,回頭補一下,沒有事的。”班主任說。趙進科歉意地說:“真不好意思,沒想到遇到這種事兒。”副校長動情地說:“這是好事兒,見了壞人如果都不伸手咋辦?啊,什麼《好漢歌》上唱,‘該出手時就出手,風風火火闖九州’!”《好漢歌》的歌詞,不是說出來的,是唱出來的。他唱的字正腔圓,惹得大家都笑了。有人還小聲地附和著:“嗨兒呀唉兒喲哎嗨哎嗨唉兒喲……”

大家笑過之後,副校長親切地對趙進科說:“葉主任對你評價很高呢,說你心腸好,有愛心,主張正義,疾惡如仇。啊,趙處哇,希望你發揚下去。”趙進科心想,這是不是小題大做了,你們是不是看走眼了?被眾星捧月,趙進科感到無地自容,不知該如何回答了。“好了,學校裏還有些事兒,我得走了。”這時,副校長伸出他的手握著趙進科的手說,“好好養傷。”說罷,扭過頭對醫生說:“趙處長康複的事兒就交給你們嘍!”醫生態度誠懇地說:“校長,你放心,我們一定盡全力。”他們說罷,副校長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這時,趙進科的兩個同學停下了。剛才,他們一直沒插上嘴。副校長一走,一同學就熱情地說:“趙處,你玩的不瓤,這回可是要出大名了。這就是資本呢!”另一個同學用手摸了摸趙進科頭上的傷,說:“我們在這兒陪護你吧,也好沾沾英雄的光。哈哈哈。”他正笑著,葉小倩進來了。兩人驚訝得異口同聲地問:“這位是……”

“你們好,不用介紹了。我剛才在門口都聽到了,你們是趙處長的同學,對不對?”葉小倩大大方方地同他們二人握手。“你是……”葉小倩還沒介紹自己,趙進科的同學不清楚,不由得問道。趙進科趕緊插話說:“她就是葉麗葉主任的女兒葉小倩!”兩個同學恍然大悟:“噢,原來所救的美人就是你呀!”

“不好意思,趙處,我媽有點其他事兒,我來晚了。”葉小倩沒有再接他們的話,來到趙進科跟前解釋道。趙進科笑笑說:“沒事兒,這裏不斷人,剛才還來了一大幫呢!”葉小倩向趙進科微笑一下,然後,觀察輸液瓶,看快滴完了,趕緊摁了呼叫器。不大一會兒,護士拎著藥瓶進來了。很快換上了第二瓶液體。換完就出去了。一進一出沒說一句話。葉小倩看著護士的背影,笑笑,輕聲說:“挺麻利的!”說罷,對趙進科的同學說:“謝謝你們了,你們回吧,這裏有我。”兩個同學猶豫了一下,和趙進科打聲招呼走了。

其實,趙進科心裏很矛盾,又想讓她走,又想讓她留。趙進科心裏想,如果能與葉小倩搞好關係,通過她再接觸接觸她媽媽,說不定她媽媽這個副主任的關係就能利用。於是問到:“哎,小倩,這事兒學校咋會知道?咋還弄來了電視台的記者?”葉小倩哈哈一笑,然後說:“這事兒不怨我,是我媽給副校長打的招呼。電視台誰說的,就不知道了。我媽打招呼他們不能不來。”

“這事兒搞得是不是有點張揚?”趙進科尋思著,然後說:“我還英雄?不夠丟人現眼的!傳出去真讓人笑掉大牙。”

“非得把酒鬼打個頭破血流才算英雄?”葉小倩說,“你是不防,如果你提防一下,他能打著你?我看你的身手也不瓤差。”

“唉,事兒弄大了,我該如何收場?學校還讓作英雄事跡報告,真是趕鴨子上架。”趙進科若有所思地說。“不想做就不做,到時,讓我媽玩轉。”葉小倩胸有成竹地說。他們正說著話,敲門進來兩個人。一進來,一個人就問:“你們好,請問趙進科趙處長是在這屋嗎?”

“你們是……”葉小倩瞪著眼睛問。“噢,我們是省城晚報的記者,想采訪一下趙處長。”那個記者微笑一下說。說著就把采訪錄音機打開了。另一個記者拿著照相機,給趙進科拍照。“對不起,我不接受采訪。”趙進科不想張揚,也感到無啥話可說,就拒絕了他們。葉小倩不吭聲,望著趙進科直笑。

“現在像你這樣見義勇為的人太少了,應該好好宣傳宣傳。”那記者不死心,湊近趙進科討好地說。趙進科嚴肅著臉,冷冷地說:“沒啥好宣傳的。”

“別不好意思,我們宣傳你不隻是為了你,也是號召大家為社會穩定作貢獻嘛!現在不是建設和諧社會嗎?”記者纏著趙進科:“趙處,能不能把當時的經過說一說?你當時是咋想的?當你受傷以後,你又是咋想的?後悔沒有後悔?”好家夥,一連串問了趙進科好幾個問題。葉小倩望著趙進科微笑著。趙進科急中生智地指著葉小倩說:“她是目擊者,你們采訪她好了。”

趙進科把接受采訪的差事推給了葉小倩,兩個晚報記者就像兩隻綠頭蒼蠅一樣,盯上了葉小倩。那個記者像落水後遇到了救生圈,高興地問葉小倩:“請你講一講事情的經過好嗎?”也不知葉小倩故意宣傳趙進科,還是怕記者沒完沒了的糾纏,就把當時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說了。說過,補充道:“對了,你們也可以去問一問那個醉鬼。估計公安局裏也有審問記錄,你們可以去查一查。不要聽信一麵之詞嘛!”兩個記者,一個管照相,一個管記錄。拿照相機的說:“醉漢喝多了酒,恐怕啥事也記不得了。”

“酒醉心不迷!醉了,他就知道抓女人?咋不找男人親嘴?喝醉了犯了法,照樣得服法。”葉小倩爭辯說。那個記錄的記者一邊日搗著采訪錄音一邊說:“我們會去找醉漢的,也會找公安局的。不過,我們不是破案,我們是搞人物報道。你們是主角。”趙進科怕他們誇大事實,趕緊交代說:“記者同誌,你們的宣傳報道千萬別走樣兒。過了,會起反麵作用的。”

“放心吧,英雄,我們會遵守新聞職業道德的。”那個管記錄的記者說。經過了一個多小時,他們終於如願以償,說了聲謝謝後,滿意地走了。他們凱旋了,趙進科心裏卻不踏實。不知他們怎樣宣傳呢!如果把一個芝麻吹成了西瓜,目擊者會罵娘的。葉小倩笑笑說:“記者嘛,就愛炒作,讓他們炒吧,對你還有啥壞處?英雄人物,這也是戴在頭上的一道光環呢!”

“這種榮譽要了也不光彩!”趙進科有點沉不住氣地說。

葉小倩看了看輸液瓶,快輸完了,她在靜候拔針。現在是一天輸兩大瓶藥,輸罷趙進科就沒事了。約莫有十多分鍾,滴完了,葉小倩叫來了護士,把針拔了。輸了兩天,趙進科感覺好多了。他不想小病大養,征求葉小倩的意見說:“一輸完液就沒事了,躺在醫院裏太憋屈,還不如回去,到輸液時再來。幹脆出院算了?”葉小倩瞪趙進科一眼,大驚小怪地說:“不中不中,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呢!你的頭爛了,可不是小傷。頭是最關鍵的,得觀察幾天。萬一有個後遺症啥的咋辦?”

“你別咒我了!我身體好,不要緊。小時候,在農村頭磕的血口子比這還大,誰當回事了?”趙進科不以為然地說。心想,這點小傷值顧大驚小怪?農村長大的孩子,誰的身子沒有三五個傷疤?小時候砍柴、收割莊稼,手上往往被鐮刀砍傷。那時候,家裏窮,常常打光腳丫子,玻璃碴子、碗碴子總是把腳劃破。農村的孩子都潑皮。

葉小倩望趙進科一眼,說:“你不是小孩子了!小孩子的肉好長,有個傷口啥的,很快就會長好。大人就不一樣了,肉難長。你的傷在頭上,更難長。就這吧,多呆幾天,不影響你啥。”

“掉不了二斤肉!”趙進科不高興地說。

“咋啦,有個美女陪你還不高興呀?嘿嘿,要叫我,住這兒就不走了,非賴上美女不中。”葉小倩給趙進科擠眉弄眼,故意逗他。有美女陪護,當然是特等待遇。趙進科沒有這種奢望,恐怕也沒有這種“豔福”。她真的能天天來陪嗎?難道不工作了?趙進科尋思著。看趙進科不接腔,她摟著趙進科胳膊,高興地說:“走,到外邊放放風,這屋裏也太悶了。”

趙進科住的是一個單人間,采光、透氣都比較好。葉小倩說,這是醫生特意給他安排的。因為他是個“特殊病號”。在這裏住也不感到多悶。不過,兩天沒出門了,也想到外邊走一走。於是,就順從地讓葉小倩扶著往外走。“趙處長,你既當官又寫作,讓人佩服,也讓人羨慕。”邊走,葉小倩邊說。閑聊中,趙進科曾告訴過葉小倩他寫過小說,寫過《我是處男,別碰我》,寫過《經濟發展責任追究論》。

趙進科覺得自己現在是個“罪人”,還不夠丟人錢的。於是,趕緊解釋說:“我是一個一般幹部,沒啥本事,處長也被停職了,現在還正在檢查當中。我來黨校算是勞動改造吧!”聽說趙進科正停職檢查,葉小倩大吃一驚,問:“停職,檢查,咋回事兒?”

趙進科不想讓葉小倩了解的太多。《增廣賢文》上說,“見人隻說三分話,不可全拋一片心”。他對葉小倩的情況還不了解,怕言多必失。於是,趙進科說:“不算什麼大事兒,就是局長對我有看法。這也很正常,人家是局長,他認為我這個處長不聽他的話,就讓我停職反省反省。”

“沒那麼簡單吧?我雖然不是官場中人,可了解官場。”葉小倩說,“在官場上,一句話說的不應,一件事兒辦的不妥,就可能把自己毀了。”她媽媽是省政府辦公廳的副主任,算是大官了,耳聞目睹,耳濡目染,她了解官場很正常。聽她一說,趙進科真的想摸摸她的家底,了解一下她的身世。他不是抱著什麼目的,多知道一點,交往起來也方便。哪些話該說,哪些不該說,自然就會注意。如果兩眼一抹黑,胡說八道,不定哪句話說得不應。

“是啊,侯門深似海,宦海無涯嘛!我也在官場混了這麼多年,深感高處不勝寒。”趙進科深有體會地感歎著,“人們說無官一身輕,我看是有道理的。如果我沒有一官半職,我就不會來黨校進修。嘿嘿,當然,也碰不到你。”葉小倩莞爾一笑,感歎一句:“這就是緣分。哎,趙處長,你相信緣分嗎?”紅塵滾滾,茫茫人海,為何認識她?這就是緣分。趙進科是相信緣分的,點了點頭。

這時,他們已走到了住院部外邊。那裏有一個小公園,專門是供病人放風散步的。公園一出現在眼前,葉小倩高興得像個公主一樣,說:“看,這裏環境多好,叫你出來你還不想出來?不出來會後悔的。”趙進科苦笑一下,感歎說:“老嘍,哪有你們年輕人火色?我是對啥也激情不起來了,激情燃燒的歲月一去不複返了!”

“喲喲喲,老了?比我大不了幾歲,比我爸可是差遠了。”葉小倩頑皮地譏笑趙進科。趙進科正想了解她家庭情況,話趕話轉到了這個話題。於是,他瞪著眼問:“你爸多大了?看你媽恁年輕,你爸最多不超過五十歲。對不?”趙進科一說,葉小倩哈哈哈大笑,說:“作家先生,你是寫官場小說的,可不是寫推理、偵探的。你猜錯了!告訴你吧,我爸六十有二,整整比我媽大十五歲!”趙進科感到很好奇,也很納悶,問:“真的還是假的?”

“誰哄你誰是小狗!”葉小倩認真地說。說罷就向趙進科大致介紹了她家的情況。她說,她爸兩年前因為癌症去世了,原來是黨校的副校長,她媽是她爸的學生,屬於師生戀。她媽長得漂亮,又多才多藝,而且很有政治頭腦。她爸很愛她媽,為見證這種愛,就讓她姓了媽媽的姓。她媽媽仕途順暢、官運亨通,當過縣長,當過副市長,現在是省政府辦公廳的副主任。還說,她家就她這麼一個獨身女兒。爸媽都特別寵她。開始爸媽想讓她側身官場的,可她嫌當官沒啥意思,受人管教,被條條框框約束,不自由。說到這兒,她不說了。她爸媽的情況大致了解了,可她的情況沒透露多少。比如幹什麼的,有沒有成家,等等。當然,趙進科一個大男人問太多也不合適。況且他沒窺私癮。他了解她,主要是了解她媽媽。了解她媽媽還是為了在官場上幫他一把。趙進科雖無意官場,但不想讓潘正秋這樣明欺負人。

“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樣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聽了她的話,趙進科不由得感慨起來。在他看來,她爸去世太早,也算家庭一大不幸吧。對她媽媽來說,更是不幸。還不到五十歲就成了寡婦,能不讓人感慨?“你感歎什麼呀?難道我的家庭不幸福嗎?”葉小倩望趙進科一眼問。趙進科笑了笑,說:“人與人的幸福觀都不相同,人生觀也不相同。你爸過早去世了,我認為是不幸的,對你們家,對你媽媽都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唉,是啊!”葉小倩感歎一句。然後,忽然問趙進科:“哎,趙處長,有一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我。你說,我爸和我媽年齡差別那麼大,為啥他們愛得那麼深?我搞不懂。”

“愛是不論年齡的嘛,孫中山與宋慶齡他們的年齡差有多大?沒有因為年齡影響愛情。還有,聽說八十二歲的楊振寧博士找了個二十八歲的女孩子,而且愛得風風火火。”趙進科說。

“這到底是愛的問題,還是人性的問題?”葉小倩說,“愛,其實是一種性愛。有性才有愛,無性的愛是不道德的。”她所言極是。平凡的人所說的愛呀情呀,歸結成一個字就是“性”。無性婚姻是不幸福的。“性福”是幸福很重要的一個條件。趙進科是這樣認為的,但沒說出口。他笑了笑說:“我對這不是太懂。”

“是很難搞懂的,我研究兩年了,至今還非常困惑。我一直想寫一篇這方麵的論文,可是總下不了筆。”葉小倩說,“無性真的能有愛嗎?這種愛是不是扭曲的?”趙進科搖了搖頭,答不上來。他不知道她為啥對性與愛恁感興趣,就好奇地問:“你是幹啥工作的?”她哈哈一笑,然後,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是研究性學的,正在向性學專家上努力。”趙進科一聽,驚呆了。原來她是性學專家!

性學同紅學一樣也是一門學問,而且隨著人類生活質量的提高,人們越來越重視性這個問題。在趙進科的印象中,研究性學的大都是年紀大的人。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研究性學讓人有點不可思議。葉小倩怎麼愛上了這一行?她結婚沒有?如果結婚,她老公怎樣看她?她的爸爸媽媽反對不反對?社會上的人會怎樣看她?這一連串的問題在趙進科的腦海裏冒了出來。趙進科想問葉小倩,可又不敢。隻好愕然著。

看到趙進科愕然的樣子,葉小倩把眼一瞪,瞅著趙進科,不以為然地說:“咋,感到意外、不可理解是嗎?”趙進科苦笑了一下,言為心聲地說:“不錯,是有點意外,也有點不可理解。當然,還有點好奇。”他一下子說了“三點”。她望趙進科一眼,平心靜氣地說:“這很正常,因為人們往往把性這個東西看歪了。性是人之本性,它並不醜。曆來人們把它看醜了。其實,人們既愛性,少不了性,卻又閉口不談。書上有些色情的東西,也是左禁右止。從這一點講,人是虛偽的。也正因為此,需要給性正名。”

葉小倩像做學術報告似的,滔滔不絕地給趙進科灌輸她的觀點。趙進科對性這個東西也思考過,也覺得它無比神奇,總搞不明白人們為何津津樂道,更搞不明白為何性犯罪在犯罪案中占有很大的比例。趙進科不是社會學家,更不是性學專家,沒有什麼發言權,隻好洗耳恭聽。“趙處,我問你一個問題,人離得了性愛嗎?”趙進科正沉思著,葉小倩拉了一下他的胳膊,仰臉問他。葉小倩有一米七左右的個子,比趙進科這個一米八五的大個子低了一頭。她看趙進科的臉當然得仰視。趙進科壓住腳步慢走,想了想,說:“估計離不了。當然,世上也有不少光棍與寡婦。”

“不錯,他們不是苦行僧,他們是性壓抑、性饑渴。他們不是不想性,而是沒有辦法。沒有辦法,他們隻好手淫、眼淫、意淫、同性淫。”葉小倩一板一眼地說。天啊,她懂的還不少呢!她到底研究了幾年?她芳齡幾何?這些問題在趙進科的腦子裏冒了出來,但不敢問。趙進科疑惑地望著她問:“這些你怎麼知道的?你知道每一個人怎麼想的?據我所知,性冷淡者也不少。他們對性沒有興趣,一年不做愛就不想,甚至一輩子沒有也無所謂。”趙進科說的是實話,他的身邊就有這樣的人。不過,他是看表麵現象,他們內心咋想的,趙進科也不知道。

葉小倩看了趙進科一眼,說:“你忘了我是幹什麼的了?雖然我沒鑽進他們心裏,但我可以搞調查。調查表明,世上幾乎沒有不想性的人。就連和尚尼姑他們想,他們當中偷情的大有人在。還有一部分人對性崇拜,曆史上有些民族搞性圖騰。當然,也有一部分人變態,虐性成癮,成為性奴。”她說的趙進科信。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人上一百,形形色色。趙進科認真聽她賣弄觀點。

這時,他們走到一個水池邊,池裏有好多金魚,煞是好看。她手揚著逗魚玩,然後,忽然說:“人其實跟動物有什麼兩樣呢?隻不過,人受著道德、法律的製約。”葉小倩望著成群結隊的魚兒感歎著,“當然,動物也有它們的‘法’,也得守它們的本分。許多動物也是一夫一妻製呢,比如企鵝。要不然,就亂了套了。”

“是的,一方麵是性自由,一方麵是性約束,這讓人左右為難。這個度掌握不好,就會走向極端。”趙進科根據自己的理解,胡言亂語著。葉小倩拾一片樹葉拋中水池中,頓時一群紅黑白的金魚來搶食,弄得水聲一片。葉小倩望著這群爭食的魚兒,自言自語地說:“從人的本性講,不存在亂倫的,一受法律與道德約束就有了這一名詞。在外國,有的性解放、性自由、性開放,不管是不是夫妻,不管是不是朋友,也不管認識不認識,隻要兩個人願意,就可以有一夜情、兩夜情。”

這不新鮮,趙進科看過這樣的資料,也聽不少人這樣介紹。他裝作孤陋寡聞的樣子,傻笑笑,不吭聲。“現實生活中還有這樣的怪事兒,兄妹戀、母子戀、父女戀,怎樣給他們定論?是通奸,還是亂倫?其實,是很不好說的。”葉小倩繼續說著。趙進科承認這些現象都存在,但畢竟是少數。他總覺得,不管什麼戀,性愛是排他的,是私有的,是獨占的,是唯一的。盡管同性相斥,異性相吸,盡管有著三角戀、四角戀等等。趙進科笑笑說:“是很不好說,存在即合理吧!”

“當然了,人們,尤其是中國人,對性愛還是比較自私的。也正因為此,不允許男人偷人、女人養漢。可是呢,防不勝防,紅杏照樣出牆,男人照樣出軌。有些肉體沒出軌,靈魂,也就是精神,在出軌。大部分人都是心中一個戀人身邊一個愛人。”葉小倩說。人都有雙重性,又都是理想主義者。你的配偶再好、再完美,總覺不如意,總是認為“自己孩子乖,別人老婆好”。正因為此,才有了許多出軌、外遇等等。人都有好奇心與喜新厭舊的本性吧。趙進科想了想說:“其實,人們誰也不願意對方出軌的,哪怕是靈魂出軌也不允許。這就是人的自私處。”

“你說得對。正因為出軌、偷情,才導致了離婚,甚至家破人亡。”葉小倩說,“我們搞性學研究的,就是想弄清楚人的本來麵目,給大家提點好的建議,引導人們正視性愛,以便更幸福地生活,以減少悲劇發生,促進家庭和諧、社會穩定。嘿嘿,我們完全是以人為本,在努力構建和諧社會呢!”

沒想到,她能站在這麼高的高度來看待她從事的事業。趙進科真的有點佩服她了。在趙進科的潛意識裏,他也覺得性愛是偷偷摸摸的事兒,不登大雅之堂。任何一個人,他在做愛時都是那麼的瘋狂,可以說是“衣冠禽獸”,跟動物交配沒有啥區別。然而,誰敢把自己的房事公開?這也許就是人的隱私吧!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呀!”趙進科感歎著,當然是對葉小倩的一種佩服與恭維。葉小倩莞爾一笑說:“我隻研究個皮毛,純屬胡說八道。隻當一陣風刮過,聽過就過。”

“咋,怕誤導我?”趙進科開玩笑說,“放心吧,我有定力的,是柳下惠,不會亂性的。理論上性愛是自由的,也可以有性幻想,實際上,誰也得遮遮掩掩。”

“別那麼自信,你這也是理論嗎?哈哈哈!”葉小倩不相信他的話,瞪著眼看他,鬼笑著。趙進科信誓旦旦地說:“不管理論和實踐,我都相信自己。”

“我不信!哎,趙處長,我不相信你不想別的女人,也不相信你沒有出過軌。你一表人才,有地位,有能力,挺招惹女人們的。”葉小倩說,“女人們都喜歡成熟的男人的!為什麼說四十多歲的人最有魅力?因為他們成熟。”

“我可沒有恁大的豔福!”趙進科矢口否認。“不出軌是因為誘惑不夠,一旦誘惑到了一定程度,任何人都得乖乖繳械投降的。趙處長,別那麼自信。出軌一次半回也無所謂。人嘛,都不是完人。”葉小倩不以為然地說。她把性愛看得這麼淡。也許她已看破紅塵了。趙進科笑笑,自嘲地說:“我有賊心可沒那個賊膽。”

他們在水池邊待的時間不短了,想換一個地方。她提醒趙進科,往前走。受此啟發,趙進科忽然想到,人都是容易發膩的,都想有新鮮感。比如吃東西,山珍海味吃多了也會煩,也想換換口味。性愛也是如此。之所以出軌、偷情,大概覺得原來的不夠味了,審美疲勞了。從這一點講,愛情和婚姻都需要不斷地更新、好好地經營。想到這個問題,趙進科問葉小倩:“哎,專家,我問一下,性愛是不是也需要刺激?”

“那當然!就像做愛,老是一種模式,有啥意思?”葉小倩不假思索地說。“你做過愛嗎?”趙進科順嘴問道。問過就後悔了。不好意思起來,“算我沒問!”葉小倩鬼笑了一下,然後認真地說:“做過。不過,不是隨便的。因為喜歡才做。”

“同你老公嗎?”趙進科問。葉小倩答:“我還沒結婚,沒有老公。不過,我已同我喜歡的幾個男人做過。”天啊,同幾個男人!趙進科驚訝起來。看趙進科驚訝的樣子,葉小倩說:“這有什麼!我覺得性愛是有階段性的,喜歡一個人可以喜歡他一輩子,也可以喜歡他十年八年,甚至十天八天。愛也是可以分享的,你可以同時喜歡幾個人。當然,我是說我個人,不是說所有的人。”

她的觀點這麼新潮、前衛、邊緣,真的讓趙進科吃驚。不過,一想,也是那麼回事。隻是自己做過了,沒總結出來。她總結出來了,形成了觀點。自己不也和幾個女人做過嘛!“有沒有那種情況,無愛而性的?”趙進科問。“我想是有吧。比如醉後強奸、嫖妓,你說這是愛呢,還是發泄性欲?”她說。

趙進科無言以對。其實,人許多時候都是在發泄性欲,是一種生理需要。不管男人女人,有時扮演的角色就是性奴。有時強調夫妻雙方應盡到為人夫為人婦的責任,其中一部分就滿足對方的性需求,哪怕你不想做,破著頭皮也要配合。這也許就是性道德的內涵吧!“哎,小倩,冒昧問一下,你芳齡幾何?別誤會,沒其他意思,隻是覺得你這麼年輕,卻那麼有學問,實在讓我佩服得五體投地。”趙進科沒話找話說。葉小倩笑笑說:“我不像有的女人,我不回避年齡。我不是今年十九明年十八,也不是芳齡二八,是二十八歲。怎麼樣,我老不老,是不是個老女人?”

“哪兒的話,你這麼年輕,又這麼漂亮,怎麼老呢?”趙進科說。她又一笑,說:“是不是專撿別人愛聽的說?你是說,我還沒老,還有人要?”

“那當然!”趙進科說,“哎,小倩,順便問一下,你為啥不結婚?”

“這重要嗎?”葉小倩瞪趙進科一眼,“結婚不就是一張紙的事兒?這張紙圍成了圍城把結婚的男女都圈進去了。現在有很多單身女人呢!不是有個順口溜說‘戀愛是喜劇、結婚是悲劇、離婚是鬧劇’嗎?還說‘我愛你是口誤,我願意是筆誤,結婚是錯誤,生小孩是失誤,離婚是覺悟,再婚是執迷不悟’。”

“有道理,不過,有的女人不結婚是想把六十歲的男人思想搞亂、五十歲的男人財產霸占、四十歲的男人妻離子散、三十歲的男人腰杆折斷呢!”趙進科開玩笑說。“哈哈哈!我可不是那種女人!”葉小倩聽趙進科一說,忍不住笑了起來。

沒想到記者們行動真快,當天晚上,電視台就報道了黨校副校長到醫院看望趙進科這個“見義勇為”的大英雄的新聞。畫麵除了副校長送鮮花、握手、講話的特寫鏡頭外,還給了趙進科躺在床上輸液、頭裹白紗布的特寫。遺憾的是,沒有讓趙進科說話,一句也沒有,一個字也沒有。電視裏趙進科好像是個啞巴。不知是記者的疏忽,還是不知道抓新聞點。趙進科雖沒寫過新聞搞過電視,但他多少懂得新聞報道要有重點,也得有看點。主題,也就是重點,當然是副校長。領導來看望你體現出一種組織的關懷與溫暖,也揭示了一種導向,就是弘揚正義。

但是,作為英雄的趙進科,不管這個英雄是真的,還是假的,在新聞裏也應該有重重的一筆。如果副校長是男一號,趙進科就是男二號。拿他多年的寫作經驗看,這是電視記者的一個敗筆。趙進科絕沒有喧賓奪主的意思,也不是因為沒讓他說兩句就耿耿於懷。

趙進科看著電視報道覺得好笑,電視好笑,自己好笑。領導在乎上鏡率,難道你一個小處長,一個受處分的小處長也在乎?趙進科苦笑了一下,自嘲說:“陪襯,典型的陪襯!我當了領導的墊腳石呢!”自嘲罷忽又覺得他沾了領導的光。要不是領導去看望,能上電視嗎?想到這裏又覺得人家電視台做得沒一點兒錯,錯怪了他們。

這條新聞很快過去了,但它像雕刀一樣,在趙進科腦海裏深深地刻了一刀,他會終身不忘的。這條新聞已過,其他新聞就沒了興致看。於是,他就胡亂地摁了個台。反正,現在的電視可看點不多,正如現今的網絡文學一樣,虛無而浮躁。

葉小倩下午沒來,晚上也沒來。她說她還有些事兒,抽空會來看趙進科的,讓趙進科多保重。一個大美女,而且人家也有事業,讓她天天梆在這裏也不合適。趙進科很知足地勸她別往這兒跑了,說,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會照顧自己的。

葉小倩雖沒來,可趙進科腦子裏盡是她。不是他為她的容貌所動,而是她的性愛觀點讓他徹夜難眠。也許隔行如隔山吧,對自己無知的性愛知識深感汗顏。也許很多人都在想性愛這個問題,有的可能越想越糊塗,有的可能比葉小倩更明白,就是不言罷了。

作為一個未婚的年輕的貌美的女子能入了這一行當,的確讓人驚訝。也許自己太守舊,也許自己太無知。趙進科對她驚訝,卻沒有看不慣。80後、90後的人,真的是千奇百怪,五花八門。也許正是他們的千奇百怪與五花八門才推動了社會的發展。

與他們這一代人比,趙進科自認為自己算個落伍者。可能他們之間存在著代溝吧。大千世界,五彩繽紛,生活該是豐富多彩的。陽光還是七彩的呢!存在即合理,沒有什麼好指責的。再說,研究性愛的確對人類有好處。人類應該了解自身。性是人生活的一部分,而且是很重要的一部分,為何要漠不關心呢?

想著想著,腦子就亂了。一亂就不想再想了。醫院的夜格外的靜,這個特殊病房靜得讓人孤獨,讓人害怕。趙進科躺的這張床是不是有無數人躺過?躺過的人當中,是不是有的已經變成了鬼?一想到死人,趙進科害怕起來。他不是個膽小鬼,但,聞鬼膽戰。小時候,聽老人們講過一些鬼的故事,又看過蒲鬆齡的《聊齋誌異》,特別是看過電視《畫皮》之後,就有些怕鬼了。有人說世上無鬼,是自己心中有鬼。但,不管怎麼說,他真的擔心死在病床上的人陰魂不散,來找他做替身。

曾聽說,一個人如果吊死或者淹死了,他會陰魂不散在他死的地方遊蕩,來尋找替身。找到了替身,他才能轉世。否則,他永遠是孤魂野鬼。想到這兒,趙進科驚悚起來。這間病房裏是不是也有孤魂野鬼呢?

他把電視聲音弄得大大的,燈也開著,以此來嚇鬼。沒辦法,一個無神論者在特殊場合、在特定時間也是信鬼的,自己來嚇自己。他圍坐在被窩裏,看著電視,瞎想著。他真想找到一個吸引人的電視節目,讓他轉移注意力。可是,很讓他失望,頻道換過來換過去,就那麼幾個,而且千篇一律,不是無聊的武打,就是不起勁的幾個年輕人在那裏嘻嘻哈哈。

今晚趙進科又做夢了,夢中見到了鬼。一個青麵獠牙的人,一把抓著他的衣領說:“呀呀呀,你往哪裏逃!快走吧,把你的魂兒交出來!我要托生轉世!”趙進科嚇呆了,癱在那裏。那青麵獠牙的人掐著他的脖子像拎小雞似的就往外拎。他聽見咳啪一聲,感到渾身疼痛。一下子疼醒了,原來他在床上翻身,頭上的傷口碰住了床幫。

這時,天也亮了。趙進科就起床方便、洗漱,然後,到醫院食堂打飯。醫院的夥食挺不錯,有病號飯,也有陪護人員的飯。當然,也有為來看病人的人準備的客飯。這裏雖然要掏錢,但比大街上便宜不少。是啊,賺病人的錢也太虧良心。

快八點半的時候,醫生來查房。他們又是一幫人,問他病情,查看傷勢,然後,安排藥物。最後,安慰他安心養傷,很快就會平安無事的。同樣的程序,同樣的問候。趙進科也同樣報之以笑容。笑容裏有理解,有感激,也有無奈。

今天仍是輸兩大瓶,肯定又是消炎的。那個白衣天使給他紮完針,就開始輸液。又要度過難熬的一天。趙進科感到無聊極了,想找點事兒幹。臥病在床的人能幹些啥?於是,趙進科想到了報紙,想了解一下世界風雲、天下大事。他摁了呼叫器,護士來了,問他有何事。趙進科求救似的說:“給張報紙看看行嗎?”

她微笑著去了,立馬拿來了幾張。趙進科謝過之後,隨意地翻著。正翻著,忽然發現他的照片在上麵,照片有巴掌那麼大。旁邊寫著他的英雄事跡。是昨天那兩個記者幹的。趙進科饒有興趣地看了起來。可能著筆點不一樣,這兩個記者完全把他放在了男一號的位置上,寫得誇張、引人,簡直跟小說一樣。真是玩文字的高手!讀著這些英雄事跡,沒有身臨其境之感,反而感到心虛。如果有人追問,將如何回答?

正犯癔症呢,有人進來了。趙進科一看,是他們班裏的同學。男的女的,來了一大幫。他們帶來了禮品,送來了鮮花。他們一個個像看稀奇似的,往他跟前湊,問病情,問事情經過,安慰他。說了一會兒話,他們告辭了。

他們前腳走,後腳進來了一群小學生。這些可愛的學生手持鮮花送到趙進科的病床前,然後向他敬少先隊禮,並異口同聲表示向英雄學習,好好學習文化課,將來做一個有益社會、報效國家的棟梁之才。說罷,都拿出筆記本,爭著讓趙進科給他們簽名。趙進科隻好有求必應,一一給他們簽了。

很快,他們也走了。不大一會兒,葉小倩和她的媽媽來了。她們給趙進科帶來了許多吃的,有水果,有餅幹,有飲料等等。葉小倩還給趙進科帶來了換洗衣裳。她們待他像待家人一樣,讓趙進科很感動,一股暖流一直在身體內流淌。

今天她兩個都有事兒,坐不到半個小時都走了。臨走時,葉小倩的媽媽說:“你家也不在這兒,有啥不便的,需要幫忙的,給我打電話。或者,給小倩打電話。”如此熱心,真讓人感動。趙進科連聲說謝謝。

她們走了,趙進科以為再沒人來了,可以清靜了。誰知周爽爽和曉曉的電話一前一後來了。她們先問了傷勢,然後責怪趙進科出了恁大的事兒為啥不告訴她們,最後說要結伴來看他。她們是從報紙上看到趙進科受傷的情況的。趙進科一五一十地向她們“檢討”為何不向她們報告受傷的情況,並讓她們別擔心,他一點事兒也沒有,不讓她們來。她們說不放心,非要來。趙進科說明天就出院了來啥來,出院後回去一趟。她們這才不吭了。

下午又來了兩撥人。一撥是見義勇為誌願者,是一幫年輕人。他們來看望趙進科,希望趙進科能參加他們的活動。走的時候讓趙進科簽名留念,並合了影。另一撥是一個小報的兩個記者,采訪趙進科的感情世界,被趙進科一句“無可奉告”把他們轟走了。

紛至遝來的人們過客一樣匆匆地來又匆匆地走,病房又歸於平靜。夜幕又降臨了,一種無法說出的孤獨與寂寞向趙進科襲來。該怎樣度過這漫漫長夜呢?班裏的同學們白天來了,晚上就不見他們的身影了。他們是否在喝酒、唱歌、洗桑拿?也許他們來醫院象征性地那麼一看就把他給忘了。周爽爽和曉曉要來是他不讓她們來的。如果她們來陪他說說話、講點笑話或故事,就是三個人幹錘頭剪子布,也不會寂寞難耐的。葉小倩晚上是不會來的,她在忙她的事情,而且一個大美女陪一個老男人那是多麼不可思議,能來看一眼就不錯了。這兩天她總是白天來,晚上是不來的。趙進科也不敢有非分之想。看電視?電視裏雖然有人,可他們走不下屏幕。對於趙進科,他們是視而不見的。因此,不管他們在電視裏如何愛恨情仇似乎也與電視前的人無關。事不關己,就會高高掛起。一掛起來,就沒有興趣。

“話聊”?對,話聊還不失為一個消除寂寞的辦法。於是,看罷中央電視台的新聞聯播,趙進科就挨個打電話。首先他得給曉曉報平安。雖說他們沒有肌膚之親,但她是他的戀人,他們終究要牽手一生的。她是他的另一半,他是她的另一半。“喂,老婆夫人,在忙什麼?”為表示他對曉曉的親密,他時常這樣叫她。

曉曉溫柔地回答:“在為你擔心呢!怎麼樣了,寶貝?”她對趙進科的親密語言,不說親愛的,而說成寶貝。一叫寶貝,體現出女性的一種母愛。聽著,讓人舒服。“嘿嘿,我就知道你在為我擔心。所以,我趕緊向你報平安。”趙進科油腔滑調地說,“放心吧,我沒事兒的。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嘛!以後你可享我福氣了!”

“別耍嘴皮子!你這話我可記住了,享不了你的福不給你拉倒!”曉曉假裝生氣地說。趙進科趕緊轉話題說:“那我享你的福好了。老婆夫人,知道嗎?你是我的福星,是老天爺專門給我派來的。嘿嘿,夫人福人!”他們開了幾句玩笑後,趙進科就問她的官場小說進展情況。她說正在寫,可是自從聽到他挨砸的消息後就沒心思寫了。趙進科勸她要克服這種心理,靜下心來寫。心不靜怎麼能寫好呢?

她說在創作中又遇到一個困惑,就是性愛。她說性愛是人們生活中的一部分,官場中人也不可能回避,而且現在許多官場中人利用手中的權力搞權色交易,他們的性愛更豐富多彩。因此,寫官場就得涉及性愛。她還說,如今的小說,不管是哪類題材的,沒有性愛,沒有色情來吸人眼球,人們是不會問津的。就是光顧一下,就揮手而別了。就是寫得再好,也不會讓人百讀不厭。她說這不是文學的悲哀,是人的悲哀。

是的,如今的文學作品,性愛的確是其點綴。“戲不夠,愛情湊;菜不夠,酒來湊”嘛!無酒不成席,無色不成文嘛!趙進科建議她官場小說也應向言情小說靠攏。不管官場還是商場,主題是人,是人的生活,揭示的是人性。官場是通過官來揭示,商場是通過錢來揭示。不管是官還是錢,都離不開一個性字。性不一定非得色。性愛與色情是有區別的,要把握好。否則,就會寫得不倫不類,甚至一塌糊塗。聊了一會兒,她心疼趙進科讓他早點休息。趙進科隻好說遵命,就把電話掛了。

當然,趙進科是哄她的。這麼早他是睡不著的。他更怕的是睡不著胡思亂想,想病房裏的死人。真的怕有小鬼來敲門。雖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但,在這樣一個環境裏不由你不想。誰要是打賭的話,就讓他到太平間摟著死人睡兩夜黑兒,看他害怕不害怕。趙進科心想,就是有天大的膽兒,也會嚇破的。

為了打發時光,趙進科準備寫文章。這時,還不到十點,醫生和護士不會休息。他抬頭看了看牆上的呼叫器,舉手摁了一下。沒多大會兒,護士進來,問:“請問,你有什麼事兒?”趙進科微笑著說:“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我想寫個材料,可是這裏沒有紙和筆,麻煩你能不能給我找點紙兒和筆?”護士笑了笑,說:“我們這裏沒有稿紙,有處方紙,行嗎?”

“行行行!”趙進科趕緊回答。她笑了笑,轉身走了。屁大會兒工夫,她又進來了,給他拿來半本處方和一支圓珠筆。趙進科說了聲謝謝,笑納了。護士一走,他關起門,圍在被窩裏開始耍筆杆子了。可是,剛寫有幾百字,手機響了。是葉小倩打來的。她嬌聲地問:“喂,趙處長,睡了沒?”趙進科支支吾吾地說:“沒,還沒呢!”

“寂寞不寂寞呀?”她說。趙進科忽然覺得這聲音像賓館裏半夜裏小姐打來的電話,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吞吞吐吐地說:“我,不,不寂寞。”

“別騙我,一個人能不寂寞?”她說,“我今晚沒有事兒,去陪你好嗎?”

“陪我?不不不!”趙進科結巴著說。當然,心裏激動。“嘿嘿,你一定是想歪了。不是三陪的陪。不過,陪你說話,陪你打發時光,陪你探討性愛問題,也算三陪吧。”她笑嘻嘻地說,“怎麼樣,允許不允許呀?”

“我,我……”趙進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她哈哈大笑起來。葉小倩大笑之後,溫柔地問:“嚇著你了?”

“沒,沒……”趙進科緊張地回答著。

她又是一笑,然後,說:“我給你開玩笑的,怕你寂寞,長夜難耐。好了,不聊了。晚安!祝你做個好夢!”

趙進科緊張的心頓時鬆了下來。是啊,盡管她是個性愛學者、專家,但她不會貿然來陪的。假設兩人之間有戲,也得有個序曲呀!才認識幾天就入戲,這不大可能。趙進科不相信天上會掉餡餅,就沒往那事兒上想。不過,她的這個電話攪得他心潮澎湃。他沒心思寫文章了,腦子裏是葉小倩,眼前晃動的還是她。於是,決定收筆睡覺。現在已快十一點,也該是入睡的時候了。

外邊起風了,風不大,但吹得窗外的樹聲音很響。聽著,有點像鬼哭狼嚎。趙進科怕極了,趕緊蒙了頭。然而,越是這樣越睡不著,越是睡不著越胡思亂想。他把電視開著,讓電燈亮著,以此來為他壯膽助威。趙進科在心裏為自己鼓勁:“男子漢大丈夫,說不怕就不怕!”、“進來吧,小鬼們!我是捉妖降怪的神仙,我是打鬼的鍾馗!”、“天靈靈地靈靈,身邊有個保護神!”趙進科裝神弄鬼來平靜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他又做夢了,夢見葉小倩青麵獠牙、披頭散發、張牙舞爪,嗷叫著,一蹦一蹦地向他撲來。她吐著血紅的長舌,淫蕩著說:“我是色魔,快來侍候我!”

趙進科蜷軀成一個肉球,哆嗦得如篩糠。“我來了!”這時,他聽見耳邊葉小倩溫柔的聲音。他睜開眼一看,葉小倩從女鬼一下子還原成一個大美女,正淫笑著向他款步而來,就像電影裏的慢鏡頭。

一看是真實的葉小倩,他激動萬分,他從床上跳下,伸開雙臂迎接她。然而,一下得床來,卻抬不動腳。眼看著她,不能近身。她像被焊在那裏,手卻動著,卻前進不了一步。他們就那樣僵持著。

他張開口來,想大喊一聲,讓她別逗他玩了。可就是喊不出來。他急得臉紅脖子粗。她似乎也在努力地掙紮,可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拽著,掙脫不掉。她顯得很痛苦,美麗的臉蛋開始一點點變得難看起來。

忽然,她又變成了青麵獠牙的女鬼,張牙舞爪著向他撲來。說時遲,那時快,一下子撲過來,與他撞個滿懷。他一下子被嚇醒了。

趙進科睜開眼睛,發現電視仍在響著,屋裏的燈仍大亮著,知道自己做噩夢了。夢雖然消失了,但驚魂未定。他翻動一下身子,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也許這屋裏真的有鬼?”、“這地方不能再呆了!”、“我得出院,再熬下去沒病也會熬出病來!”趙進科在心裏拿著主意。

新了一天又開始了,仍然是陽光明媚。但,趙進科的心裏並不明媚。趁醫生查房時,他向那個被護士稱作主任的醫生提出了出院的要求。醫生的主任先是瞪了眼睛,然後取下口罩,笑容可掬地說:“我們的大英雄,傷還沒好了,怎麼能出院呢?”

“醫生同誌,我這點小傷沒必要在這裏熬。輕傷不下火線嘛!”趙進科爭辯說。他仍然和藹著說:“按說這點傷沒有大礙,再輸兩天液就沒事了。可是,你們校長有交代,讓我們好好地給你看病。我們不能違背領導指示,你說是吧?”

“校長他不了解情況,我真的不需要待在醫院裏了。浪費!”趙進科說。“大英雄,希望你能理解。無所謂需要不需要,也算不上什麼浪費。讓你待在這裏是我們的工作,希望你能配合好。”那主任醫生不緊不慢地說。

“你說吧,讓我咋配合,還讓我待多少天?”趙進科急了,高聲說道。“嘿嘿,大英雄,沒見過你這號的人。你住院又不花你個人的錢,不上班也不扣你工資,多難得。”這時,有個護士插嘴說。“正因為這樣,我才不願意待了!”趙進科氣急敗壞地說。那主任醫生沉思了片刻,問道:“是不是我們的服務不到位?哎,你啥要求你隻管吭聲,我們保證急你所急、想你所想。”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們的服務很好,是我不想待了。”趙進科說,“說吧,還讓我在這裏待多長時間?總不能把我當犯人囚禁起來吧?”那主任醫生嘿嘿笑了一聲,說:“哪能呢!笑話!我們醫院怎麼跟監獄一樣?大英雄,你也別急,隻要你們校長打聲招呼,我們立馬放你走。當然,也得葉主任同意。”

“要葉主任同意?”趙進科不解地問。“是呀,你是她女兒的救命恩人嘛!所以,她讓我們要特別關照。”主任醫生說,“行了,別胡思亂想了,安心養傷吧!”話說到這個份上,看來,根子不在他們身上。於是,趙進科沒再吭聲。他們走後,趙進科給同寢的那位副局長掛了電話,讓他給班主任說一聲,就說他要出院,讓他們來接他。

趙進科本來可以直接給班主任打電話的,但怕沒回旋的餘地。讓別人捎信,班主任會重視起來。果然不出所料。一個小時後,班主任帶幾個學生來了。“趙進科同學,有何事呀?”一進屋,班主任推了推眼上的眼鏡問。班主任有點學究味,但不迂腐。也許他的學生都是官場中人,把他帶得與時俱進、與現實接軌了吧。趙進科看了他一眼,說:“老師,我要出院。”他疑惑地問:“出院?傷還沒好呢!”他說著,伸手摸了摸趙進科頭上的傷。

“醫生說了,沒大礙。如果要出院的話,現在就可以出院。”趙進科如實相告。“不不不,能出院也先別慌。校長有交代,你是特殊人物。”班主任說。趙進科有點生氣地說:“難道我是大熊貓?大熊貓還有人把它當玩物呢,可我……”一不留神,把心裏話說了出來。剛說一半,把後半截咽了進去。

“你,你怎麼了?是不是怕有人打擾你,不安靜?”班主任沒聽明白他的話。這時,一個同學插嘴說:“是不是太寂寞了?”知我者,這位學友也!趙進科真想擂他一拳。他笑而不答。“噢,是這麼回事!”班主任恍然大悟,“那這樣吧,每天派兩個同學來陪你。中不中,趙進科同學?”像問小孩子一樣,他的神情有點滑稽可笑。趙進科想這也不是辦法,難熬的是晚上。難道他們晚上也來陪?來陪,住在哪裏?這都是問題。趙進科關心的是還能讓他呆多久。於是,就問到:“我啥時能出院?”

“這個嘛……我跟醫生商量一下,再請示一下校長和葉主任。”班主任說,“這樣吧,今天兩個同學留下陪下,明天我再派兩個來。”

“陪不陪無所謂,我真的不想在這裏多待了。我待不下去了。”趙進科說。班主任疑惑地問:“為什麼?”

“老師,實話跟你說吧,一來我沒必要在這裏小病大養,二來,晚上做噩夢。如果長時間下去,我會變成神經病的。”看來,趙進科得把話挑明,不能再繞彎子了。“做噩夢很正常嘛!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不要亂想,就不會做的。”班主任認真地說。“我沒有亂想,但我每天晚上都做夢。”趙進科說。

這時,一個同學神秘兮兮地說:“是不是這屋裏不幹淨?”班主任瞪他一眼,說:“什麼不幹淨?難道這屋裏有鬼?迷信頭!”怕啥他偏說啥。趙進科認真地說:“弄不好真的有鬼。晚上我做的盡是鬼夢。”

“那,那……”班主任猶豫片刻說,“這樣吧,我跟醫院商量一下,給你調個屋。”他真雷厲風行,說罷,就叫一個學生去叫那個主任醫生。醫生來了,班主任說了趙進科做噩夢的情況,並讓他給趙進科換個屋。醫生開始有點為難,說每個屋裏都住滿了人,騰不出來閑房。班主任皮笑肉不笑地說:“房是你管,辦法你是有的。我把趙進科同學交給你了,你看著辦吧。我不希望這件小事兒讓校長或者讓葉主任出麵。”

一聽這話,那主任醫生慌忙說:“那是那是,殺雞怎麼能用宰牛的刀?”說罷,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嬉笑著說:“這樣吧,我們一個副院長出差開會去了,這幾天他不在家,晚上就讓趙處長住他辦公室吧。那裏有床。”

“這怎麼會行呢?”班主任不好意思地說。“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嘛!趙處長是大英雄,當然,不能按一般病人處理了。”主任醫生像完成了一件光榮的任務,神氣地說。住哪兒似乎都無所謂,趙進科關心的是他在醫院到底還能呆多久。他瞪著眼望著兩個人,問:“到底還讓我待多久?”

班主任和醫生交換了一下眼色,然後果斷地說:“這樣吧,我作回主,讓趙進科同學再輸兩天。兩天後,他可以出院。出院後,可以不去上課,自由幾天,可以回家看看,然後,再回班上課。”

主任醫生笑笑,說:“咱們對校長和葉主任保密?哈哈哈!”班主任也附和著笑了幾聲,笑得很不氣勢。

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趙進科搬進副院長的辦公室,當天有兩個同學陪。副院長的辦公室比趙進科的辦公室寬敞多了,裝修得也豪華氣派。他辦公室裏有一個躺椅,輸液時就可以躺躺椅,十分方便,不需到裏間的床上躺著,盡管那床是席夢思。

由於傷勢一天好似一天,現在輸的液,藥量也沒有恁大了,由原來的兩大瓶換成了一大一小。因此,在時間上也減少了一些。這給人一種希望,心情也隨之好起來。當然,換了環境,心情也變了。正像一首歌裏唱的:“桃花也紅了,心情也好了。冰封的情感,請解除冬眠。風也變暖了,雲也變淡了。往事它飛了,飛過那忘川……”心為物役嘛!

輸液的時候,兩個同學陪他說話。當然是沒話找話,說一些讓人越聽越想聽的話。自然是奇聞怪事。每個人都是一本字典,腦子裏裝了有別於他人的記憶信息。有的人對商場感興趣,就注重裝這方麵的信息。有的人對情場感興趣,自然腦子滿是情事。有的人對官場感興趣,腦子裏的官事官人就多些。

他們三個人想到哪兒說到哪兒,一人提起兩人附和。三人都把自己儲存的信息拿出來與大家交流。當然,是他倆說的多。有時趙進科隻對兩隻耳朵,當聽客。當他們問:“趙處,你看是不是這回事?”時,他才發表幾句純屬個人看法的“己見”。

副院長屋裏沒有電視,但有電腦。晚上,趙進科想上網消磨時間,可副院長的電腦上了密碼,打不開。無奈,趙進科隻好續寫他的文章。這裏有筆有紙,方便多了。於是,理了理思路,就下筆寫了起來。剛寫下這幾行字,副院長的辦公電話響了,特別刺耳。趙進科是借寢在這裏,不能接。他屋裏的東西都不能亂動。趙進科看了看,沒接。看沒人接,電話不響了。可,沒大一會兒又響了。他還是沒接。叫了兩聲,電話又不響了。趙進科看了看,等了等,估計有五分鍾,電話沒動靜。他想,打電話的人一定認為屋裏沒人,就不打了。沒人打擾了,他開始靜下來繼續寫。剛寫了幾行,他的手機響了,一看,是葉小倩的。是不是她又要騷擾?但趙進科還是接起了。

“喂,處男,為啥不接我電話?”葉小倩在電話裏抱怨著。趙進科感到莫名其妙,趕緊說:“沒有哇,我不正接著嗎?”

“剛才副院長辦公室裏的電話,你為啥不接?是我打給你的。我知道你換到副院長辦公室了。”葉小倩說。趙進科驚訝起來:“是你打的?”其實,這也沒啥好奇怪的。也許她去原病房去趙進科看,看他不在,就問了。

“是呀!”葉小倩嬌聲地說,“哎,你在幹什麼?一個人寂寞不寂寞?”她是關心還是騷擾?接著電話,趙進科琢磨著,說:“我正在接電話呀,有你的電話……我怎麼會寂寞呢!”他差一點說“有你的電話騷擾”,一想不對,趕緊改了。

葉小倩輕聲笑了一下說:“你是精神上不寂寞,對吧?”寂寞本來就是指感受,還分精神與肉體什麼的?趙進科有點納悶,吞吞吐吐地回答:“有你就不寂寞。”這話絕沒有引誘與挑逗的不良用心,隻是給她開了個玩笑。

“我想你一定是精神上不寂寞,嘿嘿,肉體上嘛……你老實回答,寂不寂寞?”葉小倩鬼笑著。這話太大膽太放蕩了。趙進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得有些臉紅,支吾著,嗯嗯哈哈,沒有回答她。葉小倩說:“別所答非所問,我跟你說正經的。”

“難道我不正經嗎?”趙進科下意識地回答說。一個人不管你正經還是不正經,誰都不想讓別人說你不正經。死要麵子活受罪,這就是人!他也有虛榮之心,也不想別人惡語傷他。葉小倩一說不正經,趙進科條件反射地反問她。葉小倩哈哈笑了起來,然後說:“有些人身邊有個愛人心中有個戀人,你說他正經不正經?有些人固守著肉體,可靈魂出軌,天天意淫著別人,這樣的人正經不正經?”

天呀,三句話不離本行!跟一個性愛學家說話,你總能聽到關於性愛的話題。她說的可能是一種普遍現象,但我趙進科沒有研究過。再說,談論是寂寞不寂寞,怎麼岔到這上麵了?趙進科說:“對不起,小倩,我是外行,無可奉告。”

“無可奉告你就不告吧!”葉小倩有點失望。趙進科感覺到了她口氣不對,趕緊討好地說:“對不起小倩,別生氣,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啥意思?”她問。

“我沒意思!不,我有意思。唉,把我搞糊塗了!”不知怎麼回事,趙進科語無倫次、顛三倒四起來。葉小倩聽出了他的尷尬,笑了起來,然後說:“你的話讓我想起了一個笑話。有一個領導罵下屬說,‘你算他媽什麼東西?!’那下屬回答:‘我不是東西。那麼,請問,你這個東西是什麼?’領導一時語塞。嘿嘿,中國的語言挺有意思的。”

趙進科趕緊說:“是的是的!”他有點不想聽她囉嗦了,可她沒完沒了。接著剛才的話題繼續說:“中國的漢字更有意思。比如那個‘日’字。我愛咬文嚼字,我對‘日’一咬一嚼,咬出了牙印,嚼出了味道。我不妨拆幾個與‘日’有關的字,你聽聽。‘昆’怎樣拆?它就是做愛嘛!‘日’與‘比’什麼意思?不言而喻呀!那‘替’字呢?是不是兩男人共日?那就是重婚呀!‘領導娶下屬’,是‘晬’。‘和尚與尼姑偷情’,是‘昵’。‘老婆在非常時期’,是‘晚’。‘叫床’,是‘暗’。等等,舉不勝舉。有意思吧,趙處?”

她拆得挺有新意。可她是性愛學家,不是文字學家。趙進科覺得她有點班門弄斧。趙進科寫小說的整天跟文字打交道,對文字還是比較了解的,但他不能諷刺她,附和著說:“高,實在是高!”她學著電影裏說:“高加莊、馬加河!”說罷,長出一口氣說:“不煩你了,你忙吧。”

“沒事兒,聊吧!”趙進科說。說過有點後悔。有些人是熱沾皮,他在你家坐了半天快讓人煩死了,恨不得立馬把他轟出門。那人可能看出來主人的不高興就想走。主人客氣地順嘴說出“不再坐會兒?”本是客套話,那熱沾皮死皮賴臉地說:“坐會就會兒!”說罷就又不走了。他的這句客套話就有這種意思。真怕她再聊下去。趙進科雖然寂寞,但真的不想胡說八道。她倒自覺,說:“不了,改日吧!”

她一說這,讓趙進科想到了一個段子。一個領導請一女下屬吃飯,女下屬有事,推脫說:“不吃飯了,改日吧!”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領導笑笑,輕聲重複著:“改日吧,改日吧!”而且把日字說得很重。那女下屬聽出了門道,不動聲色地說:“今日你妹妹,真的有事兒!”趙進科知道這個段子,葉小倩不一定知道。他笑嘻嘻地說:“改日改日,改日一定好好的,好好的研究研究那個文字問題。”他們電話聊的時間不短,一看快沒電了。趕緊關了機。

不管她是逗趙進科玩、騷擾趙進科,還是投石問路想真的“改日”來陪趙進科,或者說是她難耐寂寞,讓趙進科陪她打發時光,打電話的這個時段,趙進科不寂寞,而且還從她口裏學到不少東西。真的有點感激她。掛罷電話之後,趙進科稍靜片刻又開始續寫他的文章。她的來電讓趙進科亂了思緒,得重新理理思路。打斷的思路很快接上了。也許受了葉小倩剛才的挑逗,思路特別清晰,寫起來特別順手。寫呀寫呀,直寫得手脖子又酸又疼。當他甩手活動時,發現已是下兩點了。他雖有坐夜的習慣,但不是夜貓子。現在頭上的傷還沒好,不能太用腦。於是,他決定睡覺。

副院長的床鋪整齊,睡覺的一套東西都有。而且,下午護士又專門送來了病房裏的專用被褥。趙進科怕把副院長的被褥弄髒,決定蓋病房裏的被兒。然而,又怕蓋了病房裏的被子兒做噩夢。於是,把病房裏罩有白外套的被子放在一邊,享用起了副院長的新被褥。趙進科不擇床,但躺下後睡不著。他開始輾轉反側。不過,最後還是睡著了。他真怕再做噩夢,奇怪的是,慶幸的是,今晚無夢,一覺睡到大天老光。

新的一天沒有新鮮的,仍老一套輸一大一小兩瓶液體,班裏換兩名同學來陪。晚上,他仍寫文章。一切都千篇一律,他真希望再讓葉小倩打電話來騷擾他、搗亂他。可是,她沒有。等到十點了,電話仍沒有一點動靜。

人就是奇怪,人家打電話來,你嫌人家搗亂你,不打電話,你又覺得失落。人家,總是說不清楚。沒指望了,趙進科就接著寫文章。正在這時,有人敲門。“誰呀?”趙進科問道。沒有回答,隻是輕輕的敲門聲。副院長的辦公室在一層樓的角上,這裏沒有別人辦公,很靜的。趙進科又問了一句:“誰呀?”還是沒人回答,隻有輕輕的敲門聲。他心想,一定是遇到了鬼,開始害怕了起來。自己給自己壯膽兒,高聲訓斥著:“小鬼,快走吧,我是正經的人,你找錯人了!”

趙進科的話音一落,門口傳來哈哈的笑聲,原來是葉小倩。她笑著說:“哎唷唷,笑死我了!趙處,快開門。”趙進科開了門,抱怨說:“葉小倩,你裝什麼神弄什麼鬼?我本來就害怕,你再來嚇我,操的什麼心?”

“對不起,我想給你開個玩笑。”葉小倩捎來了一兜兒水果,邊放著水果邊道歉。放罷,說:“一個大男人膽兒也太小了!”

“嚇死我了,我的心現在還咚咚跳個不停。”趙進科說。她鬼笑了一下,走到趙進科的跟前,把手放在他的心口處說:“來,讓我摸摸是真害怕還是假害怕。”她一摸趙進科的心跳得更厲害了。她說:“嗯,沒騙我,跳得是怪厲害。”

“小倩,你嚇得我不輕,恐怕一晚上別想安生。你說咋辦吧?”趙進科嚴肅地說。她鬼笑了一下,一邊四處看著一邊說:“咋辦?好辦,我陪你不就是了。有我給你壯膽兒,你還有啥好怕的。”還沒等我回答,她看到了他正在寫的文章。因為本子是攤開著的。她看了一眼,念著:“論……人……之……性……愛,你也研究性愛?”

趙進科是受她的影響,想談談性愛的見解,文章中有他做愛的體驗。他是班門弄斧。這怎麼能讓她看呢?趙進科慌忙跑過去伸手去奪。他的舉動已給了她回答。她舉著稿紙,大笑著說:“記的啥秘密,讓我看看。”

“不能看!”趙進科說。

“我是性愛學專家,需要看這方麵的資料。”她說。

趙進科沒啥話可說了,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解釋:“不是寫我自己,寫的是言情小說。”

她鬼笑著,不答,專心地翻著文章。趙進科在旁邊悵然若失。

約莫她看了有十多分鍾,然後抬起來,深情地望著趙進科,說:“寫得真好。是你的親身感受嗎?”趙進科點點頭,又搖搖頭。這時,她把文章往桌子一扔,一下子撲進趙進科懷裏,喃喃有聲地說:“我想體驗一下你筆下的性愛……”

“不,不,小倩小姐,我……”趙進科真的有點害怕了。不是男人怕女人的怕,是對小倩這個人害怕。她的水到底有多深多淺還不知道,再說她的背景很不一般。如果弄不好,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的。

葉小倩淫笑著說:“嘿嘿,裝什麼裝?”趙進科不得不投降。拿她的話說,自己該算是假正經一種吧。趙進科思想上拒絕著,可他的肉體發出了呼應的信號。但,他還是理智清醒地說:“小倩,我救你不是為了這、這呀!”

“嗬嗬,你還挺爺們的!”葉小倩手不老實起來,淫聲浪語地說,“是爺們就該亮出你的威風來,別婆婆媽媽的!”趙進科見過大膽的,沒見過這麼大膽的!她的話激起他一種反抗與不服輸的力量。他一把抱起她,把她放在桌子上。她淫笑一聲,瞅他一眼,挑逗說:“咋,想在桌子上玩個花樣兒?”說著開始脫自己的衣裳。說實在的,趙進科再理智,英雄也難過美人關。一個浪聲蕩語的大美人在你麵前,你不動心,真的是你身體有缺陷。哪有貓不吃腥的?趙進科開始氣喘起來,一把抓住她。

趙進科又嚐到了不同女人的不同滋味,又一次信了,跟不同的女人做愛,堅持的時間和快感是不一樣的。他和葉小倩這一場廝殺下來,用時超過二十分鍾。這雖不是他的最好紀錄,但已讓他舒服極了。看得出,葉小倩也很滿足。她癱瘓似的躺在桌子上,啥話也不說,看著他發笑。高潮後的女人都是不一樣的,有的仿佛沒吃飽還想要,有的如風卷殘雲後凋謝但安靜,有的純粹是一種安靜……

葉小倩安靜一會兒開始收拾自己打掃戰場,趙進科躺要沙發上在休養生息。之後,他們在沙發上相擁著溫存了一會兒,一看時間不早了,她要離開回家。他問她家住在哪兒,她說跟媽媽住,在省政府家屬院。如果回去太晚,她媽媽會過問的,弄不好會懷疑的。趙進科親了她一下,算是開口為她送行。她笑笑,道了聲“晚安”,在“拜拜”聲中出了門兒。她走了,趙進科也沒心思再寫文章了。於是,就上床睡覺。躺在床上,他想,今晚是否葉小倩要入夢來?可是,她沒來。今晚又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