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威遠候府的春日宴後,徐小郎君青梅退鳥的事跡很快就流傳出去。不但在市井中對徐家大房熱議不斷,連徐家大爺弓高侯徐佑恒早朝時候也被幾位同袍誇讚了幾句“後生可畏”,“虎父無犬子”,“青出於藍”。雖知不過是溢美之詞,但徐家大爺回府之時,仍不免心生喜悅,步態輕鬆,嘴角含笑。
去過母親院中,一回到廳堂,正看見發妻在交代著二娘六娘。二娘眼尖,見到父親回來,騰的站了起來,嘴角含笑“父親!”徐大夫人見到丈夫回來,也忙起身迎接,噓寒問暖。徐六娘慢吞吞的起身來,嘴巴諾諾的想說些什麼,但看見父親母親並姐姐都已經坐了下來,隻好也坐回位上。旁人並沒關注她的動作,此時徐家大爺已經用上了妻子親手呈上的熱茶,聽妻子詢問著是先用了飯還是先叫大郎回來考校。
一日的疲乏喝了口茶後都覺得舒緩很多,他愜意的眯起了眼睛,想著兒子近日也必定勞累,便對發妻說:“免了吧!大郎近日也累了。就先擺飯吧!”聽到丈夫的體諒,徐大夫人不由的微笑起來,嘴上卻說著:“他一個小孩兒,哪裏有什麼勞累,您啊!就是太寵愛他了。”
一家人笑嗬嗬的去了老夫人院裏請飯,徐六默默走到了後頭。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徐家大爺突然回過頭來,溫和的詢問徐六近日的女工,徐六心裏又緊張又激動,一個開口,竟然被口水嗆了下。徐大爺嘴上不說,徐大太太卻已經表情不善了。
夜深了,待看過了大郎近日做的文章,知道兒子並未被雲京繁華迷了眼睛,心裏愈發滿意起來。上了床,徐大太太忍不住說了些春日宴裏的事情,聽過妻子的話後,徐大爺最後一絲好臉色也沒了,怒斥道:“荒唐,你可知道月家的七娘子在中秋宴上,陛下曾親口說要一等一的男子來配她,這等誅心大逆不道的話以後再別說了。”聽到丈夫這話,徐大夫人哪裏有不明白的,心下一驚,卻聽見丈夫又說了一句:“日後還是多和二弟媳出去交際吧,不要做了蠢事,反而給家裏招來大禍!”言語如冰,真真是萬劍穿心,徐大太太卻又突然想起了弟媳婦,她一直待在雲京,比自己更熟悉各家交際,先前還當她是個知趣的,現如今,卻連這麼大的事情都不知會一聲,要是自己貿貿然讓大郎與那月家七娘接近,豈不是害了大郎,毒婦,好狠的心思。
看到已經自顧躺下的丈夫,徐大太太按捺住內心的憤恨,吹熄了燈火,待上了床,她心裏卻更多了對兒子前途的憂慮,想要振興弓高侯府,原來還想依靠上月家這一棵大樹,得到陛下的看重,有了那樣一個嶽家,大郎日後的路也順遂許多,如今這般計劃都做了空,哎!世情總是難遂人心,再慢慢籌謀吧!當年那般艱難,都能從那茫茫西北回到這繁華的雲京城,這些事情還能難倒自己嗎?
那邊徐家二房,不知道已經被自己大嫂記恨的徐家二太太卻正為一個甜蜜的煩惱而憂愁。明天就是武安侯周氏的牡丹席了,為了讓三娘明日有幾件壓頭的發飾,自用了晚飯,母女兩人就已經圍在徐二太太的梳妝鏡前挑揀,眼見著快到了落鑰的時刻,兩人還沒有作了決定。徐二爺深覺煩惱,女人啊!一聊到衣妝發飾,不論老少,都熱情滿滿,全然不知時間流逝!為了早早安歇,徐二爺湊近母女二人,隻看見徐三娘,手上比了支蝶戀花的寶石金釵,目光癡迷的欣賞著上頭絢爛的鑲寶,想象著自己帶上它會有多麼的光彩奪目。全然把徐二太太苦口婆心的勸告置之腦後“沁兒,娘說過了,這支簪子不適合你,老成了些。待你大了頭發濃密插著才好看,現在還是這支小南珠的好,配你那件蘭繡的上襦最合適了。”徐二爺看了眼妻子手中那隻金片纏紫荊花,米珠做蕊的小金簪,燦燦精巧,可憐可愛。然而徐三娘嫌棄它太過小巧,不夠耀眼。徐二爺歎了口氣,這孩子是一點也沒繼承他們夫婦的好眼光啊!
“徐知沁,夜色也深了,你母親每日這樣操勞你還要拿著些小事煩她,就這支簪子了,再磨蹭,明天就讓你光著頭發去罷!”徐三娘斜了一眼父親,才不理睬他的恐嚇,挨著母親還要磨著她把那支金簪給她,徐二夫人看丈夫麵色有些不豫,推了推女兒:“好啦,多大人了,早些去歇了,明日裏才能漂漂亮亮的。”
徐三娘站了起來,想了想卻對母親說,“明日裏我不想與六娘一輛馬車,她畏畏縮縮的,一點都沒有嫡女的氣魄。”
徐家二房夫婦聽了大驚,這時不待徐家二爺嗬斥,徐二太太就訓了女兒。
夫婦兩個彼此交換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