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縱有不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於心
楚雲市政府副秘書長江楓,已調任市經濟協作辦公室當主任,屬於平調。前一天,他接到朝旭的電話,知道他要來楚雲了解楚江大橋項目的有關情況,心裏非常高興。他向管重點工程的副市長方格明報告後,繼而安排內聯處處長到機場接人,自己親自帶人到紫英賓館等候,準備宴請朝旭一行同時叫司機六點鍾接朝旭的妻子和孩子到賓館吃晚飯,並囑咐司機:“提前給他家裏打個電話,我已告訴朝旭了。”
這幾年來,江楓在楚雲,朝旭在深圳,但他倆的聯係從未中斷。他們雖性格和工作性質上,是屬於兩種不同類型的人,朝旭在民營企業,江在政府機關;朝旭博學多才,敢於開拓進取,江楓文字根底好,辦事謹慎小心,但他們感情上是相通的,對當今社會許多問題的看法上有共識。朝旭在市政府工作多年,從不隨便結識上層人物,而對江楓卻是個例外。他認為江楓為人樸實誠懇,辦事認真,雖身居高位,卻毫無一點官老爺作風,對所有的人都以誠相待,同多數人和睦相處,和一些素質較高的人交誼甚多,群眾中口碑甚好。自從朝旭走後,他總有一種負疚感,曾幾次邀請朝旭回楚雲工作,並全力推薦他到經濟協作辦當副主任。雖被朝旭婉言謝絕,而兩人的交情更篤。朝旭心目中,江楓是一個值得信賴的、十分正直的人。他雖已離職,由於江楓常常給他通報市政府的有關情況,因此,對楚雲的情況一直還是明了的。
江楓早早兒就等候在紫英賓館門前,對朝旭的到來,他顯得很激動,像盼望久別的親人一樣在大門口徘徊張望。站在他身邊的鳳玲和孩子朝斌,看到這情形很受感動。
“到了、到了,就那台藍色的車。”江楓指著已從傳達室那邊開過來的小車,高興地對身邊的鳳玲說。母子倆隨著江楓的手勢看時,車已經開到了麵前。朝旭在車上就看到了江楓和妻子、孩子在等候,車剛停穩,江楓上前忙把車門打開,朝旭一隻腳還在車上,手就被江楓緊緊地握住,興奮地說:“朝總好啊!”朝旭笑容滿麵地道,“秘書長好!”朝斌和母親禮貌地站在一旁,朝斌叫了聲:“爸爸!”朝旭看著她母子笑笑。隨同來的工程部長丁克見這情景,知道是朝總的妻兒,走過去向鳳玲點點頭說;“嫂子好!”鳳玲笑道:“你好!”丁又對朝斌:“你好!”“叔叔好!”朝斌說著就要幫丁克提箱子,丁克婉言謝道:“謝謝你!謝謝你!”
“朝總請!”江楓禮讓道。
“秘書長請!秘書長您還是叫我朝旭吧!”朝旭謙虛地要求。
邊說著話邊往裏走,朝旭不時地回過頭來看著妻子和朝斌,母子倆幸福地笑著。
安排酒席的內聯處處長秦明,在“炎帝廳”總統包廂。秦見大家到來,笑容滿麵地迎了上來。
江楓風趣的給朝旭介紹道:“這是我們內聯處長,霹靂火——”
朝旭握著他的手,先是一怔,回頭看了看江楓,繼而機警地笑道:“敢情是秦明,秦處長?”
秦明說:“小姓秦,朝總知識淵博。”
朝旭說:“梁山一百單八將,兒時記憶。”
秦明說:“朝總請!”
朝旭說:“請!”
大家就座完畢。
江楓舉杯道:“歡迎我們的朝旭和丁克先生!歡迎朝夫人和我們的小客人朝——”
朝旭提醒:“朝斌。”
江楓說:“哦!斌斌!首先我敬你們一杯!”
朝旭說:“您太客氣了,謝謝!謝謝秘書長!”
“謝謝秘書長!”全桌都站起來碰杯,一飲而盡。
江楓說:“朝旭哇!聽說你回來,我好高興。”
朝旭說:“謝謝您如此盛情安排。”
“秘書長上午就打電話給我,還叫我一定要把孩子帶上。”鳳玲馬上告訴朝旭說。
“真是太感謝您啦!”朝旭說著,端杯站起來,“我單獨敬您一杯,一是感謝您多年來對我的培養教育;二是謝您和秦處長的盛情款待。”
秦明道:“好!我作陪!”
丁克道:“我作陪!”
朝斌站起來說:“我也作陪!”
鳳玲拉著孩子說:“哎哎!別別別!這是大人們的事,小孩子別摻和。”
大家看著朝斌笑了。
江楓道:“好哇!就讓斌斌也參加,大家一起幹杯!”
眾人道:“幹杯!”
江楓對丁克說:“丁克先生!我也敬您一杯!”
丁克端杯站起來說:“謝謝秘書長!”
江楓給朝旭敬酒時感情真摯地對丁克說:“你們朝總可是一個人才唷!一個難得的人才。假若我是老板,也一定會重用他的。說來遺憾啦!嗨!啥也別說了,幹杯!”
丁克說:“幹杯!”
朝旭對大家說:“秘書長為人敦厚,辦事認真,身居高位,毫無一點官老爺作風,在辦公廳口碑很好。他曾多次要我回楚雲工作哩!”
江楓說:“我向市政府推薦,想要你到經濟協作辦當副主任,我想把我這個位子給你呢!”
朝旭說:“非常感謝!您是一個值得信賴、十分正直的人。雖說我遠在深圳,我們之間的聯係從未間斷。您時常告訴我這邊的一些事情,包括楚江大橋的事,我對楚雲的情況,一直還是明了的。”
江楓說:“你的離職,我內心總有一種負疚感,無法彌補啊!說心裏話,不管你現在再紅火,哪怕是億萬富翁,我還是很希望你回來,不是暫時,而是長期。”
朝旭很有禮貌地說:“秘書長,請允許我還是這樣稱呼您。”
江楓笑笑點頭。
朝旭對江楓安排的接待很開心。“我今天非常高興,胃口也很好,主要原因是看到了您慈祥親切的笑容和大家如此的盛情。家鄉,這是我日夜思念的家鄉呀!”他搓了搓手,故意抬頭看看餐廳上麵,以控製自己有些激動的情緒。
江楓道:“你看,你看,朝旭先生,過去從來不講客氣話,現在變了,好好,變得好。你要早這樣,早就超過我了。”
朝旭意識到此時不宜多愁善感,便迅即扭轉話題,舉起杯,聲音有些顫抖地說:“來來來,滿斟此杯,敬我們尊敬的家鄉領導,我的老首長一杯!”敬完酒,感慨地說:“幾度醉吟中弦月,一片鄉情在玉壺啊!”
江楓執杯在手,安慰地說:“這叫江山代有才人出,霞光照得衣錦還啊!是金子總會發光的,你就是絕好的證明。過去你是好樣的,是組織辜負了你,我也有責任啦!來,這杯酒,作為罰我失察之責。”
朝旭道:“秘書長!不必自責,朝旭雖感慨萬千,可風骨依舊。往事何須回味,攜手但看明天。這次回楚雲,還請您像過去一樣,關心愛護老部下才好。”
江楓喝了口酒:“人說士隔三日,當刮目相看,深圳幾年,朝旭竟然曆練得如此爐火純青,往昔的大將風度猶在,而今,更添了幾分企業家的風采,真大丈夫呀!”
朝旭笑說:“您過獎了,秘書長!”
江楓放下酒杯,夾起一塊炸鴿肉給朝旭,風趣地說:“吃!好東西,蒸燉炒炸,品味無窮。”
朝旭道:“‘合’百‘鳥’之精華是為鴿也。它不僅質地純正,以任何方式製作,味道都很鮮美,而且放置千裏之外,亦能返回故鄉。”說完也夾一塊給江楓。
秦明端著杯站起來,走到朝旭身邊說:“朝總,聽江主任常說起您,您是我們的榜樣,今天能與您同餐共飲,非常榮幸,來!我敬您一杯。”
朝旭禮貌地站起來笑笑:“此酒可幹,此言不妥。”兩人幹完酒座下。他接著說:“秦處長,你知道,朝某走這條路,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結果雖好,效仿不宜,本人乃不幸中之萬幸。一則機緣難得,二是失多於得,別看多幾個錢,我失去了對家庭的照顧。”說著看了一眼妻子。
鳳玲低頭不語。
朝旭繼續道:“失去了對孩子的管教,也失去了對年邁母親盡孝道的機會,人到中年,上不能盡孝,下不能顧家,便有億萬資財,又何足道哉?”
江楓說:“朝總是個孝子,辦公廳有口皆碑呀!”
秦明說:“大凡有作為者,皆以孝為先啦!”
朝旭說:“孝道乃晚輩的責任和義務,我深感有愧呀!第三,黨政幹部經商,成功者微乎其微,所以,我這條路不足為範。本人義無反顧,因已船到江心。過去,縱有諸多的不如意,此次回來隻一個心願,那就是但求無愧於心啦!”
秦明佩服地說:“好!朝總一席話,我一定謹記在心,怪不得我們江主任如此器重您,好人,好人哪!來!就為您剛才這番話,我再敬您一杯!”
朝斌立即走了過去說:“我爸不能再喝了,來!我來跟叔叔幹杯!”朝斌擋駕,鳳玲拽不住。
江楓笑道:“好小子!要當爸爸的保鏢啦!哈哈哈——!”
丁克站起來端著杯對秦明說:“謝謝楚雲市政府和兩位領導的盛情,朝總這杯酒,我代啦!”丁克幹完後座下,對朝斌說,“再過十年,丁克叔叔就不擋你了。”
大家都笑了起來。
丁克輕聲對朝旭說:“朝總,您到哪兒都受歡迎!”
朝旭若有所思地說:“是嗎?你還沒看到不歡迎我的人啦!”
江楓說:“你們朝總,原來在我們辦公廳,是陽春白雪,大家閨秀哩!”
朝旭笑道:“我現在變成下裏巴人了,照江湖上的話說,叫身不由己呀。”
江楓說:“那倒不是。”夾了一塊豬排給朝旭,“你現在是多了一分情趣,少了幾分戒心,精神輕鬆得叫人羨慕。”又對眾人道,“朝旭先生很有才華,但在幾年前,他在領導麵前,確實謹慎得很,從不輕易表現自己,也從不願多講一句話。今天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啊!”
朝旭笑道:“感謝老首長,戒備是對人類智慧的扼殺,本來有十分才能,就因戒備心理,至多能表現三分。我在機關看到有些幹部,包括我在內,真是處處小心。大都三緘其口。要說人才,我們的先人早就說過‘唯楚有才’,可機關裏顯不出人才。”
江楓道:“甚至在某些重要崗位上,用了一些奴才、庸才、蠢材。”
朝旭道:“大家都平平常常的過,保險。要說競爭,就是背地裏做文章。我看不慣,隻到最近,我才知道,我這種觀念也有兩重性。總裁對我說,‘朝旭呀!你知道不?你最大的優點,便是你致命的弱點。太陽再無私,也有照不到的角落啊!’”
江楓說:“朝總的切身體會,本人感同身受啊!來,讓深圳的新鮮空氣,來調解一下楚雲的氣氛,幹!”
大家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江楓說:“接到你的電話,我已向格明同誌報告了。”
朝旭皺了一下眉。
江楓察覺到了:“請放心,這個項目是市委常委集體討論過的,格明同誌隻是側重過問,進行過程,必須是雙方共同協商,不是你在群工部的時候,理解的要執行,不理解的也要執行……”
全桌的人都笑了。
江楓又道:“你來投資,有充分的自主權、發言權、決定權,合意就幹,不合意就走人。”
朝旭說:“那倒也是!”
江楓說:“當然,作為市經濟協作辦公室主任的我,於公於私,都還是希望合作成功。國共合作還成功了幾次嘛,我看還不至於到那種程度吧!”
朝旭讚同地說:“如果沒有您從中斡旋、牽頭,我可能一聽方格明,準掉頭就走。哈哈!”
江楓道:“我還準備安排你和書記、市長見見麵,你看什麼時候好,提前一天告訴我。”
朝旭道:“客從主便,聽您的安排,不過我們這次回來,最多一個星期。”說完,看了妻子一眼。
鳳玲和他對視,慢慢低下了頭,顯然不太高興。
江楓道:“好,我叫內聯處擬一個日程表,明天給你們。”回頭對朝旭的妻子說:“小張,你能不能幫我,把你先生多留幾天呢?哈哈!”
鳳玲說:“他,到哪都是個工作狂,這次,要不是他們老板安排,那要猴年馬月才能見他,一天一個電話還是有的。”
江楓說:“是嗎!人一到中年,大都這樣。”
朝旭母親還是單獨住,參加完江楓為他舉行的宴會,他和丁克打了個招呼後,馬上攜妻兒驅車趕到母親住處。
朝母獨自坐在家看電視,不知道兒子已回楚雲。
朝旭、鳳玲和朝斌來到老人門前,鳳玲掏出鑰匙開門,三人不約而同地——
“媽!”
“媽!”
“奶奶——!”
朝母喜出望外:“唷嗬!旭兒回啦!玲子、斌兒,你們都回啦!”
朝旭說:“媽!您好嗎!”
朝母說:“好好!好著哩!我說呢!今兒一大早,一隻蜘蛛從我頭頂往下掉,我琢磨著,指定有貴客到哇!原來是我兒子回咯!嘿嘿嘿嘿!咋這晚才到家呀?”
朝斌說:“奶奶!我今天參加宴會了。是江伯伯請我們,爸爸媽媽都去了。好豐盛呢!我從來沒吃過那麼多的菜,有大龍蝦、還有、還有……”
鳳玲說:“哎!行了行了!看你得意的!”
朝母高興地說:“我說呢!從不這麼晚才過來的呀!”
朝旭兩個大包,其中一半是從深圳帶來給母親的營養品,朝母一麵摸撫著孫子朝斌的頭,一麵瞅著兒子,疼愛地說:“兒子唷!媽知道你特忙,幹嗎老惦記著我啊!我啥都有,鳳玲想得可周到哩,你看你帶這些玩意兒幹啥?不嫌累喲!”
朝旭笑笑說:“媽,我沒給您買什麼稀奇物,是些保健食品。花粉是健腸胃的,給鳳玲也帶了些,因為可以美容。燕麥片、黑木耳您要常吃點兒。螺旋藻作湯吃,營養豐富、全麵,過去是皇帝皇後品嚐,現在奧運冠軍都吃這呢!”
朝母笑了起來:“嗬嗬!那我可不成了皇後啦!嗬嗬……”又指了指那個小機器問:“那是啥玩意兒?”
鳳玲說:“哦——我來告訴您,這呀,這叫‘九陽’豆漿機,我操作給您看。”她回過頭對兒子,“斌斌,你閃開點兒,讓奶奶看清楚,去把這碗黃豆洗淨拿來。”
朝斌答應一聲拿著黃豆進了廚房。
鳳玲取出打漿機所有零件,安裝好,插好電源。朝斌也將洗好的黃豆拿來。鳳玲隨手從桌上拿了一杯涼開水,倒進漏鬥裏,將漏鬥洗淨後倒掉髒水。把洗淨的黃豆放進鬥裏,按下開關,邊操作,邊給講解,“媽!您會了嗎?”
朝母點頭道:“會了,會了!就這麼簡單?”
鳳玲說:“嗯!就這麼簡單。豆漿打好後,不用煮,一次成功,端起來就可以吃,很省事兒,不過黃豆最好隔晚泡好再打漿。”
朝旭在一邊插話道:“經常喝豆漿,可以延年益壽的。”
老人關心地說:“知道,知道!行啦,這麼晚了,你們該回去啦!”
鳳玲將物品一件件歸類,幫婆婆收拾好,又說了一會兒話,才離去。
朝旭與妻兒回到家裏,已是很晚了,他首先給程佳運打了個電話,通報了和江楓接觸的情況。程佳運告訴他,很久沒回家了,多住些時日,事情辦成辦不成沒關係,公司的事情可以通過電話聯係等等,並代問他母親好,向妻子和孩子問好。
朝斌對父親說:“爸——我做作業去啦!”
朝旭笑了笑點頭道:“好!去吧!”
朝斌進了房,鳳玲端一杯熱茶送到丈夫手中,看了一眼兒子的房間,深情地問:“還好吧!”
朝旭接過茶放在茶幾上,伸手將妻子拉到身旁坐下,微笑著看了看她,說:“好!很好!兩種環境,兩重天。”
“那就好!”
朝旭抬頭看了看客廳東邊的天花板,眉頭一皺:“那上麵咋黑乎乎的?”
鳳玲嘿嘿一笑:“每天為您祈禱,敬觀音菩薩,燒香時熏黑的唄!”
朝旭緊拉著妻子的手:“謝謝你!信佛好!人信佛,至少說明他尚善。我很好,特別是老板好。哦!他還給你送了一塊表呢!我差點給忘了。”說著從手提包裏將表拿出來,遞給妻子,解釋說,“歐米茄,瑞士產,名牌,挺貴的!”
鳳玲高興地接著:“我知道,三萬多一塊,你們老板可真是有心。”
“程總是位儒商,既有叱吒風雲的膽魄,又有心慈如父的愛心。難得呀!遇到這樣的老板,三生有幸啊!”
“這就好了,就怕你再碰到姓代的那種頭兒。”
“機關多年,感覺不到溫暖,房子、孩子、位子,無人過問,工作拚死拚活,誰關心過啊!沒有,一個也沒有,甚至還在後麵捅刀子。程總,一個民營企業家,他的身上,卻折射著一種真正共產黨人的風範哩!”
“叫人敬仰啊!現在的國營,各人顧各人。有的人恨不得職工都死絕才好哩!職工發百分之七十五的工資,他們卻建起了漂亮的幹部樓。難怪職工編出順口溜說:‘幹部真作孽,無能又缺德。住的是小洋樓,坐的是別克,職工大下崗,他們鬧出國……’”
朝旭接支煙,說:“算啦!報紙上、電視裏曝光的一些事,真叫我們在外地工作的楚雲人,丟盡了臉。”
“不要抽了!”鳳玲將削好的蘋果遞給丈夫,問道,“可以多住幾天嗎?”
朝旭接過蘋果咬了一口,看著妻子那近似求他的眼神:“講內心話,我一天也不想多待,這裏的空氣令人窒息。”看到妻子的無奈,拿過她的手,讓鳳玲坐在自己身邊,愛憐地說:“這幾天,我盡量多抽點時間陪陪你,噢!”
妻子依偎在丈夫胸前。
朝旭輕掠著鳳玲的頭發:“哦!有幾根白發咯!我看你呀!還是辦個一刀切的手續算了,到我那裏去好嗎?”
“那不行!我要陪朝斌,招呼媽。這是我的職責。”
朝旭若有所思說:“嗯!朝斌要念書,奶奶年歲大了,非你不可啊!我幫不上你,又很反感楚雲這個地方。”
“你這次如果把工程搞成了呢?”
“我也不想過來,真不想和他們打交道。”
“恐怕不行吧!聽你說,程總要你抓這個項目。”
“另當別論唄!唉!到時候再說吧!這個項目難度比較大,這點深淺,我能不知道?我並不想來,程總很感興趣,當然,我知道他也是想關照我。可尚未開始,似乎就現出了第一個攔路虎。”
張鳳玲吃驚地說:“誰?”
“方格明唄!”
“江秘書長不是說由市委、市政府做主嗎?他還能一手遮天?”
“這你就不懂了,現在的事,名為集體領導,實際是個人意誌。誰分管這一部分事業,誰就是這裏的王。市委、市政府,誰敢說個‘不’字?隻要他不倒台、這塊地盤就是他的。哪怕是倒行逆施,也奈何他不得。”
“還有那紀檢會、監察部門嘛!他們的作用呢?”
“不要提這些部門了,禦用工具,保護傘。方格明這種人,他手中的權,是以財政作支撐的,紀檢、監察也要吃飯,也想有舒適的環境,方市長大筆一揮,誰還去討嫌?”
“這就是你說的體製弊端,反貪局也形同虛設?”
“我在深圳時,接待一位內地的反貪局長,我說,您責任重大呀!他說,什麼重大,我看反貪局的反字,應將這‘廠’去掉。我問他,那是為啥?他說,站在‘反’字邊上的人都跑啦!隻剩下‘又貪汙賄賂局’,哈哈!”朝旭稍頓,又說,“反映了他對一些事情是有看法的,他這樣講,一定有他的根據和道理。”
方格明從市財政局長一躍升任為市常務副市長以後,一幹就是兩屆。不僅不覺得煩膩,且有點兒像嚼幹檳榔似的越“嚼”越有味道。他分管財政,全市開銷最大的重點工程項目都由他這裏把關。這些年來,他根據市委、市政府的決定在楚雲市抓了一些重點工程基礎設施的建設。在楚雲,一提到方格明,大都知道他是一個實權派人物。他的幾個字比市委、政府的行文還管用。屬他管的,不屬他管的,隻要他認為值得管的就管管。即便是在人事上,他說要提拔誰,撤掉誰,調進誰,又擠掉誰,他一句話,下麵奉若聖旨。
方格明在楚雲市雖然是個副手,可一直左右著楚雲的大局。楚江大橋屬他管的範圍,原來沒有錢他不想管,現在聽說有人來投資,他興趣又來了,一聽說是朝旭回來了,又不禁眉頭緊皺。他知道朝旭原在機關不是他一條線的,從代宇庭那裏他知道,朝旭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人。更知道由於他對代宇庭的多次支持、重用,使朝旭心存芥蒂,對他這位副市長敬而遠之。如今朝旭已向他主動走過來,位置對等,是挑戰呢,還是機會?自從接到江楓的報告後,方格明就一直處在矛盾之中。
楚江大橋是他明確分管的重點工程中的一個大項目,已經拖了幾年了,群眾呼聲很大,市委、政府領導層個別與自己意見相左的人,亦曾明裏暗裏傳過不少不中聽的話。朝旭這次回來又通過江楓把這件事捅到市委、政府去了,看來再壓恐怕是壓不住了。然而,要和他往日政見不合的部下平起平坐談判,情何以堪,麵子何處放?此時,他忽然想起一個人,那就是原來的群工部長,現在的市財政局長,他一手培養起來的代宇庭。
代宇庭插手楚江大橋已經很久了,作為管財政的他,深知這個項目的分量,隻要一啟動,這裏麵的油水太大了。他也曾找過幾個財團洽談,結果都不了了之。原以為大橋投資,組織資金非他莫屬。這下朝旭帶錢找上門來,他哪能不慌了手腳呢?
代宇庭感到壓力很大。講句良心話,他這個財政局長不過是方格明的代言人而已,這次朝旭突如其來出現在楚雲,還與他談合作,不論是心理承受能力,還是實際操作,哪方麵他都難以應對。他如臨大敵,也很惱火:“朝旭!你他媽的一定是要和我對上啦!要和我過不去?……”然而,他代宇庭要和朝旭較勁,還有副市長方格明與商界巨子程佳運對壘,雙方的素質、觀念和處世原則,絕對不在一個平台上。代宇庭對於自己能吃幾碗幹飯,心中還是有數的。朝旭在群工部時從內心裏看不起他,出於組織原則,朝旭隻有服從。朝旭認為,一個領導能力差、水平低,還能共事,但如果人品又差勁,強要別人去尊重他是困難的。代宇庭心裏也清楚朝旭對他的態度,否則,何以成為他鏟除的異己?他也知道,這次朝旭來不會給他什麼麵子,包括方格明,可這件事又不能弄砸,不然自己交不了差,方格明也下不了台。
朝旭尚未接到江楓關於項目洽談會的通知,他與丁克漫步江邊,踏看楚江大橋建設地址。
朝旭說:“這座橋早該建了,講句良心話,撇開過去那些事,能回家鄉搞點建設,未嚐不感到欣慰。”
丁克說:“是啊!俗話說貢獻桑梓,彪炳千秋哇!”
朝旭說:“可是,要和先前不投緣的人合作,心裏確實不是滋味。過去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揮之不去,回避不了,一個管錢,一個是重點工程的主管。”
丁克說:“我覺得這也沒有啥,不管咋說,總該工作歸工作吧!”
朝旭搖搖頭道:“這就是企業與機關,在觀念與作風上的區別。這兩個人……”手機響了。“喂!您誰呀!哦!代局長!您好!嗯!我現在外麵,一時半會趕不回呢!別客氣!嗯!再說吧!”合上機蓋,對丁克笑道:“嘿!姓代的找上門來了,要請我全家吃飯,臉皮厚啊!”
“就是您說的那個代宇庭?”
“不是他還有誰。”
“你們楚雲人就是聰明,此一時,彼一時用得最活。”
“是呀!背後捅你一拳,走過來還和你親熱,老到角色,比比皆是啊!”又想了想,“我認為,這個電話不代表他的水平,他也沒這個水平。”
“那你打算去嗎?”
“這就要看有無必要了,正如你說的,把此一時,彼一時用活,哈哈!”又說,“嘿!這可能是個信號,一個華宇列入了楚雲市決策層,議事日程的信號。感謝江楓同誌!沒有他,誰會理睬我們?”
“您分析得有道理,否則,姓代的怎麼能知道您到了楚雲?多年不聯係,連手機號碼也清楚。”
“這就是關係也是生產力的道理,我們與江秘書長這層關係,推進了工作進程。可是,又有多少人,憑關係貪贓枉法,擾亂國家的經濟秩序,關係也有兩重性啊!”
“您看,姓代的請您全家是啥意思?”
“他這人,初次印象隨和得很,有求於你時,可以給你下跪。至於這次為啥如此姿態——我想,大概與工程有關,盡管他是個財政大員,能吃幾碗幹飯,我清楚。要合作,就免不了與錢打交道,與我接觸,為避免過節,自然把工作私交化。”
丁克還想說什麼。
朝旭說:“你稍等一下,我給江秘書長打個電話。”
丁克點點頭。
“江秘書長嗎?您好!我剛才接到代宇庭、代局長的電話,他很客氣。這得謝謝您啦!哦!哦!原來是這樣,看情況吧!我會處理好的。”
朝旭合上機蓋道:“迫不及待呀!姓代的找過江秘書長了,提出宴請我們一行,沒說請我全家。江楓考慮到以前的關係,回絕了。他就打方格明的牌子壓他,江秘書長很惱火,說要方市長打電話直接找他。代就打電話給我,他找江秘書長,要了我的手機號碼。嗯!碰了個軟釘子,無知!”
“如果與楚江大橋有關係,我以為,大可不必和他較勁,畢竟是楚雲的財政大臣啦!他主動,您不掉價!”丁克提醒道。
“我不會把過去的事聯在一起,江楓同誌是從我的感受考慮。其實,來楚雲前,我有思想準備,他不找我,我還打算找他呢!”
“他在這個位子上——”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不會為達目的,處心積慮、不擇手段,但必要的策略,還是應該注意,我在調整自己。”
“人,難得有您這樣自知之明,又不乏知人之智啊!就他這一表現來看,雙方的素質、觀念和處世原則,絕對不在一個平台上。”
“謝謝!須認真對付啊!稍有一個環節不慎,就有可能壞事。我,隻向程總負責,別的我不會在乎。”
傍晚,朝旭和丁克來到家,鳳玲把婆婆也接了過來,共進晚餐。
鳳玲對丈夫說:“來點兒酒?”
“當然!陪丁工喝一杯,給媽也上杯葡萄酒。”朝旭說著,脫下外衣,打算掛在椅背上。
鳳玲接過丈夫的衣服,笑道:“這理由天經地義。”
丁克道:“嫂子啊!朝總在公司除了應酬,平時並不喝酒呢!”
鳳玲邊上菜邊問:“是——嗎?”
朝旭道:“不是!我不在食堂喝,但睡覺前,我得喝兩口,不然,我睡不著。”
鳳玲又問:“喝光酒?”
朝旭說:“二兩花生米,一包牛肉幹,吃多少算多少。”
朝母說:“都說吃夜宵不好呢!”
朝旭說:“是的!我發現吃了夜宵,第二天口臭。”
“哈哈哈!”大家笑了。
朝母說:“酒也要少喝啊!晚上不開會吧?”
朝旭說:“沒會!嘿嘿!這幾天除了老婆管著我,就自己管自己啦!”
朝母說:“好!難得自由,陪丁工多喝幾杯。”
鳳玲說:“媽!您剛才不是叫他少喝嗎?怎麼——”
朝母說:“我剛才說了嗎?哦!對!是說了。我是說平時少喝點,今天有客人——”
朝旭說:“另當別論,哈哈!”
電話鈴響了,朝旭向妻子努了努嘴。
鳳玲拿起電話:“喂!啊?代局長啊!”
“朝總在家嗎?”代宇庭問。
鳳玲看了一眼丈夫:“哦!他不在家!”
“他什麼時候回來?”
鳳玲說:“不知道!”
“好!打擾了!”
鳳玲說:“沒關係!”放下電話,“他來過幾次電話了,到底找你幹什麼呀?你怎麼不直接給他回個話呢?”
朝旭說:“暫且別管他,來來!民以食為天,咱們先喝酒,天大的事情放到一邊。”端杯先和母親,再與丁克碰杯,幹了一杯。
丁克說:“嫂子啊!您也來吃飯啦!”
鳳玲說:“丁工您吃好,我還做兩個小菜就妥了。”
丁克對朝旭說:“他是不是感到,過去的做法對不起你,想給你賠賠禮,道道歉?”
鳳玲正好端一碟小菜上來接口說道:“哼!他才不具備這樣的德行哩!”
朝旭沉思地說:“他找了江秘書長,又打我的手機,現在還找到家來了。如此心急火燎,可能是有什麼過不去的坎?說不定還包含上司的意圖。”
丁克問:“那就是方格明、方市長授意?”
朝旭說:“不排除。”
鳳玲端了碗飯坐下:“這種人,幹脆不要理他。”
朝旭說:“不!無需回避,要跟他見麵。我和他的接觸,雖說沒有半點感情成分,但這個時候,對我來說有益無害。我隻為程總負責,不受政府約束,這種勢利小人,也許是不可多得的活寶。再來電話,我接!”
朝斌不管大人們的事,隻管吃飯,不時給奶奶夾點菜。
鳳玲說:“你變了!”
朝母笑道:“變了好哇!變得精明、果敢,有啥不好?”又對丁工道,“以前啦,他疾惡如仇,對上級,從來是逆來順受,這前兒,能隨機應變,連代宇庭,他也把他當成活寶,好事兒!他和你們這種高層次的人在一塊兒,就是不一樣啊!”
丁克說:“朝總既是我的領導,更是我的老師哪!”
朝旭與丁克碰杯:“你別太客氣,我母親說的,這也許就叫此一時,彼一時吧!”他拿起筷子在桌子上敲,孩子似的隨口念誦:“從軍不得意,從政還慪氣。從商再無回旋地,隻為生存計。踩鼓點,聽旋律,戲演人生,人生如戲。雖說不為五鬥米,為了老婆孩子,我也應該爭點兒氣。”
朝母連說:“好好!這是為娘我,早就想看到的你唷!”老人聽了這番話,笑得好開心。
朝斌說:“爸、爸!您能不能把剛才念的,重複一遍?我記一記,把它寫進作文去。”他迅速拿出筆來準備記錄。
朝旭笑對兒子說:“好哇!開始!噢!忘了!”
“哈哈哈!”
大家高興地笑了,繼續喝酒。
代宇庭通過經協辦秦明,弄到了朝旭的手機號碼,聯係到了朝旭,提出要宴請他一家。朝旭雖然不知道他已與方格明研究過對付他,也不知道代宇庭邀請他赴宴是另有所圖。可他對代宇庭從無好感,厭惡甚於警惕,礙於禮節,以朝旭和市政府擬定了全部日程,不可更改為由推掉了。代宇庭碰了一個軟釘子,他並不想作罷,於是,又到了江楓的辦公室,想要江楓出麵請朝旭,江楓說:“你自己去和他商量吧。”代宇庭說:“這是方市長的意思。”江楓知道代宇庭又在打方格明的牌子,用方格明來壓他。江楓很不高興,但又不便直接拒絕,有意問道:“是嗎?他怎麼沒有在碰頭會上提出來呢?你是不是要方市長打個電話給我?我把安排的日程給他解釋一下,我想他不會堅持的。”代宇庭又一次碰壁,隻好灰溜溜地從江楓辦公室退了出來。
代宇庭急於想和朝旭見麵,出於三個目的:一要完成方格明交給他的方案,必須摸清朝旭的底細,包括他有無能力,有無權力,如何操作;二想通過接近朝旭,化解以前的矛盾,摒棄前嫌,以利今後合作,再次將其控製在手中,盡管是如意算盤,過高地估計,但自認為這些年來官場得意,一路順風的他不會不成功;三因兒子代軍的那筆巨款未歸位,這事宛如一把利劍懸在他的頭上,如能參與楚江大橋工程,也許從中出現轉機,而要達到這個目的,朝旭是一個關鍵人物。
代宇庭兩次碰壁,他不以為然,這種情況對他來說乃是常事。想他還是一介理發師的時候,為解決戶口、轉正、提幹以及老婆的“農轉非”等問題,也曾碰過壁,坐過冷板凳。他一直認為,成功之前的屈辱和成功以後的驕縱都是必然的。為達目的,有時候要不擇手段,在輩分稱謂上,他可以給別人做兒子、孫子,甚至跪下給你磕頭,他都做得到。過去,他常給家人說,那個時候求人辦事經常是自己的熱臉對著別人的冷屁股。有時給領導送禮送得不對路,別人拿了往外丟,推你出門。有時坐在領導家裏半天等不到一句話,那領導寧可逗他的小孫子玩也不搭理你……這樣的過程,練就了代宇庭軟磨硬泡的本事。至於後來當了群工部長,又當了財政局長,這是多年的媳婦熬成了婆。他以為屋簷水滴在舊窩裏,當別人求他的時候,他絕對不會比那逗孫子的領導好到哪裏去。這些年來,下屬對他的印象是架子大,不好打交道。隻有一個動作沒有變,那就是動不動要抹一把臉。地位變了,就人的德行來說,代宇庭的媚骨始終沒有變。正如魯迅先生所言,常演反麵人物和醜角的演員,再叫他演正麵人物時,總帶有反麵人物的痕跡。代宇庭那個多年不變的動作,就證明了這一點。據心理學家分析,代宇庭的這個動作最初可能受了別人的冷遇,不好意思,臉一紅,手便不由自主的摸到臉上,以掩飾他慌亂的情緒。久而久之,便習慣成自然了。這個動作應該是代宇庭早年活動中,那些對他不甚客氣的領導給他的,為了忘卻的紀念,一直保留至今。
朝旭接受了代宇庭的邀請,會麵定在老幹活動中心的“護春樓”。這裏是老幹部們的“第二春”,也是財政局長代宇庭的“第二個家”。
代宇庭這一招是一般人想不到的,別人在資金的投放上,一般是投到有回報的、有權的單位和部門。代宇庭卻不這麼想,他認為,生薑還是老的辣,老幹部雖然退下去了,他們的餘威還在,影響還在,要想站住腳,或加官晉級,老幹部一句話十分重要。現在任職的都是老幹部們一手培養的,有的是秘書,有的是老部下,老幹部的話,他們言聽計從。老謀深算的代宇庭對此熟諳於心。他的晉升,老幹部是說了話的。平時,他一有時間就到“護春樓”陪老幹部們吃喝玩樂,他當財政局長後,沿襲曆任領導的做法,這裏從不缺錢。紫英賓館那個點雖然還保留著,因為人太熟,他覺得不能老往那裏跑。代宇庭給“護春樓”的經理出了不少能向財政要錢的主意,甚至親自為他們修改申請資金的材料,然後給預算、計財兩處打好招呼,財政撥款就源源不斷地進到了“護春樓”,至於還有什麼暗箱操作,那就看他代某人的興趣了。所以,在這裏,他代某人說話是絕對算數的。
朝旭應邀來到“護春樓”。他特意選了個星期天,把妻子鳳鈴和孩子朝斌帶上。平時他並不這樣做,雖然,他深愛著妻子和孩子,尤其是鳳玲為他吃了不少苦,他並不認為每次宴會帶她母子參加,或是出去風光風光,就可給以彌補和安慰。他認為對家庭的責任感比什麼都重要,攜帶家人參與社交活動,弊多利少。這次他一反常規,參加一個與自己結怨很深的人舉辦的宴會,他卻將妻兒帶來,可見他精明、獨到的防範意識。
代宇庭和二兒子代政來到老幹部活動中心護春樓,父子倆坐坐在餐廳包廂,等候朝旭一家的到來。代政聚精會神看他的書,代宇庭卻顯得有些焦躁不安。他問代政:“現在幾點啦?”
代政看了看手表說:“五點二十。”
代宇庭說:“他們還有半個小時就到了。”
代政問父親:“這樣高檔的地方請客,是你自己掏錢嗎?”
代宇庭笑道:“扯!我一個月工資也不夠這頓飯錢啦!由護春樓老板埋單,老關係了,你老爸連這點小事還辦不了?你以為像你那鬼公司嗎!”
“嗨!我每次請客都得自己掏腰包,還是您好哇!請客不要自己掏錢。”
“那還用說!尤其是護春樓,我一手扶起來的。所以說,幹啥還得有點悟性,或者說眼光。剛開始搞這棟樓,兩個在職領導不同意。我給老書記說,他倆不同意不要緊,錢是我管著,幹起來再說。你說最後怎麼著?”
代政頑皮地望著父親笑笑:“不知道!”
“哼!沒兩年,兩位馬上都給免了,我呢,由主持財政局工作,到正式任命為財政局長。”
“老書記退下去了,說話還算數?”
“那還用說!現在絕不是‘人一走茶就涼’啦!餘溫也燙手呢!有些人肉眼凡胎,不明白‘太上皇’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