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美國轟炸了我駐南斯拉夫大使館,這一年,我國研發出最新激光X火箭炮,令某島國聞風喪膽,這一年,台風“蝸牛”登陸我國東部沿海城市,部分人員正在撤離,這一年,某市領導在嚴打黃賭毒過程中奮不顧身從樓梯跌落了下來,光榮犧牲,這一年,在我國北部一個偏遠的山村,鐵蛋恨恨的往地上啐了一口吐沫,丟掉了手中早已泛黃且有些破舊的報紙:“甚叫落後,甚叫悲哀,2011年看著1999年的報紙,這就叫落後,這就叫悲哀。”
鐵蛋大名楊道勤,個頭中等,皮膚略黑,倆隻眼睛賊亮,瘦弱的身板上頂著一個與他身板有些不相符的大腦袋,用他的話說,小時候老頭子讓他練鐵頭功,淨拿頭往磚頭上撞了,現下隻是頭稍微有點大,換做旁人,早成了磚下鬼了。
鐵蛋所在的村子,是中國典型的貧困山區兼窮鄉僻壤,晴日裏漫天風沙,雨季裏山石滾落,外麵的信息傳過來的唯一的途徑就是每月月底過來一次的穿著綠軍裝,推著綠皮車馱著綠箱子的郵差,村子屬於那種通訊全部靠吼,交通隻能靠走的境地,鐵蛋望著山下綠油油的稻田心中嘀咕道:“山下那麼好的地界,為嘛要把村子架在這半山腰上呢?”
日薄西山,村裏升起了嫋嫋炊煙,鐵蛋坐在村口的石頭上,心中有些戚戚然,沒有一縷炊煙是自己的歸宿。
“鐵蛋,還不回家做飯去,在這等著喝西北風呢?”路過村口的李老頭吃力的拽著一頭比小牛犢子大不了多少的強驢對著鐵蛋取笑道。
“老李頭,驢不是這麼牽的。”鐵蛋說著便起身,伸手向著驢屁股就是一巴掌,那驢似吃了春藥,噌的一下躥了老遠,把手中攥著韁繩的老李頭拉了一個踉蹌,而後老李頭弓著腰,撅著屁股一顛一顛的追了上去,破口大罵:“蛋,我日你姥姥!”
鐵蛋望著一驢一人絕塵而去的背影,心中有些失落,低著頭往村裏走去,該做飯吃去了。
鐵蛋是個孤兒,嚴格意義上來講還是個外來戶,十幾年前一個老頭抱著一個尚在繈褓中的嬰兒來到此處落了腳,生根在此,可就在幾年前老頭狠心的棄他而去,前往西方極樂世界去了,鐵蛋打小是吃百家奶長大,可這也使得村裏的一群娘們整日裏咬牙切齒:“老娘這輩子做的最失敗的事就是給他狗日的喂奶,當初真該把他掐死。”
村中一座沒有院落的,有些破敗的土房子,便是鐵蛋的家了,望著昏暗中的冷鍋冷灶,平日裏逢人便嘻哈打鬧的鐵蛋忍不住的心中有些失落,卻又不得不想起那個死去的老頭,也就是他的爺爺。
鐵蛋是村裏唯一一個能一口氣讀完整封信的人,這當然全部拜他那個死去的爺爺所賜,鐵蛋總是捉摸不透那個平日裏除了喝酒就是發些小酒瘋,整日滿嘴胡話的老頭是如何認識那麼多字的,可這個問題的難度就好比村裏的劉寡婦為什麼她每次洗澡都不關大門一樣,無從考究。
鐵蛋胡亂的吃了一些中午剩下的冷飯,然後鞋也不脫的躺在床上瞪著眼睛望著上麵那層除了雨天不漏雨的屋頂,心中百感交集。
明天就是月底了,與狗叔的約定便是明天,狗叔全名狗剩,現年四十有餘,是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主,可他也有些能耐,是全村唯一一個忍心荒棄那一畝三分地而隻身向著山外大城市闖蕩的人,鐵蛋與他的熟絡也是歸咎於死去的老頭,老頭生前喜歡喝酒,而狗剩也好這一口,偏偏老頭子又是個性情中人,自然對狗剩這個雖然每次來都是倆手空空但卻滿嘴大爺長,大爺短的自來熟頗有好感,這一來二去的,不知情的人倒還真以為老頭就是狗剩他二大爺。
老頭死去那年,家中存放財物的大紅木箱子隻剩下光滑的四壁了,自己又過了這幾年,早已所剩無幾,無奈之下,鐵蛋隻得向在外麵打工的狗剩求助,而事實上他本人也極想走出這個地方的,窮山惡水,一輩子隻怕也隻能做個刁民,外麵的世界對於識些字而又經常聽醉酒後的老頭子囉嗦山外的世界是多麼美好的鐵蛋而言,就像是一個揮之不去的夢境,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縈繞在他心頭。
門外傳來一大片窸窣的腳步聲,鐵蛋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冷笑,早就聽老李頭家的孫兒說村裏的人準備教訓他一頓,一開始他倒沒在意,此時看來卻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