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她有些體力不支，抓著枕邊的手絹狠狠地擦擦鼻涕，雙手撐在床上，大口吸氣，等稍稍順氣後仰頭又道：“父親，我想母親在天之靈也不願見你我父女抑鬱難抒，她定是與女兒想的一樣。父親，我想要個母親……”
“你有母親。”陸安終於找到話說。
是，她有母親。隻是從她來到這個世界上時，她便離開了。別人有娘疼，有娘照顧，有娘噓寒問暖，可她隻有父親。她在哪裏？有時悠悠也會無語問蒼天，她在哪裏？
“可我從來沒有得到過母親的愛！父親，雖然您加倍疼我寵我，可是你代替不了母親！”悠悠越說越激動，她忍著痛，坐起身用乞憐的眼睛望著父親。“我恨！我恨自己一出生就欠了她一條命，可我也不想的……父親，不能因為我欠了她一命就要被剝奪享受母愛的權利，就要一直活在她逝去的陰影之下，父親！劉媽媽……”
啪的一巴掌打得悠悠整個人癱軟下來，靠在床上，怔怔地看著憤怒的父親。他緊咬牙齒，狠狠瞪著她。旋即又轉過身背對她，雙手緊握成拳垂在身側，肩膀微微抽動。
她明白，這是被拒絕了，為什麼父親就是不肯再往前走一步。到底是因為她，還是因為母親？可是她與母親都不介意的，他還介意什麼呢？
……
“她是這世上最好的人，因為她出現過，其他人都黯淡無光。或許有一天你會明白，有一個人，一旦出現過，其他人都成了將就。
“你是為父一手帶大的，你的心思為父豈有不知？為父不走這一步，不是因為你母親，也不是因為你，是我自己。”
陸安打了悠悠一巴掌，輾轉一夜，第一次他覺得女兒長大了，有些事已經可以跟她講，有些事她隱約能懂。清晨他頂著眼下烏青來看她，手撫著她的臉頰，輕聲道來。
“是我自己。”話到此，他撮著自己的心髒，皺緊眉頭，話語凝噎，喉結上下翻動，似在強壓著什麼。悠悠並不著急，更不催促，也不出聲接話，良久才見他歎了一口氣道:“我走不出來……”
他扭頭不讓悠悠看見她的臉，又是長久的停頓與歎息：“我也不願意走出來，我想一直就這麼過下去，這麼想著念著。其他人，都比不上她，我也不願意將就。”
他轉過來，婆娑著她的臉：“隻是委屈了你苦了你。但為父的人生不是你的附庸，我應該最大限度按照自己的意願過自己的一生，不為外力改變。你亦是如此，也不需自責，這是命。”
聽著父親溫柔的話，臉上傳來他手心的溫度混合著她的眼淚。悠悠明白無論如何勸說，要父親再娶，此生再無可能。母親沒有選錯人，卻依然沒有得到天長地久的幸福。而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