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賬房大先生親自上前要抱靈兒坐大轎上去。靈兒沒見過生人,嚇得哇哇哭開了。我嶽父頗感沒顏麵,上前對大先生連連說:“見笑了,見笑了。”將靈兒抱上了轎子,並小聲說:“靈兒,聽話,找你從弟哥哥去。”靈兒聽說要找我,也就不鬧了。靈兒喜歡我,知道我長得帥氣嘛。我家與鞏家聯姻後,我還真就到鞏家串過門。從那時起,靈兒便喜歡上我了。

忘了哪一年我家派車到鞏家接運種麥時,我非鬧著陪阿新去。阿新拗不過,隻得讓我去了。可路上他交代,“千萬別露了餡,讓人認出你是鞏家的小女婿來!”我還能說啥呢,趕緊答應阿新說:“行!我聽你的。”

深秋的山路,看百草黃遍,樹葉或紅或橙,煞是好看。我最喜歡此時的山野了,那裏有采不完的栗子,酸溜溜的山楂,香掉牙的酸棗兒。長尾巴的灰喜鵲喳喳叫得歡實,還有時不時被驚起的野兔,它們逃竄的軀體都快成一道影了,可真怪嚇人的。

坐在馬車上,行不多時,便到了鞏家大門前。阿新說:“二少爺,你在這待著,我裝滿車就回來,你千萬不能走遠了。”“哎,我知道咧!”話雖應著,可我哪閑的住呀,瞧阿新走了,我上前瞅瞅鞏家的大門,那大門的模樣,也不算壞。但比起我們丁家來,卻差得太遠。我透過大門往院子裏瞧瞧,見有一小姑娘正站在那裏看菊花。好美的菊花呀!我悄悄溜進了鞏家大院。那小姑娘回頭見進來個帥氣的小哥哥,便問我:“你是誰呀?咋偷偷進我家來了?”“我是從弟,跟阿新來裝麥種的。”“你是丁家的人?”“是呀。”“你認識丁家二少爺嗎?”“我就是呀。”“哦,原來你就是爹給我定下的小女婿呀。”“你是靈兒?”“嗯。”我算看明白了,父親果然沒騙人,給我找下的小媳婦真是太俊了。

“靈兒,你在跟誰說話?你可是有婆家的人了,不能再跟旁家男人說話啦!”背後傳來一老男人的嗬斥聲。嚇得我趕緊往外跑。靈兒對著那人喊:“爹,他不是旁人,他是從弟。”

雖丁鞏兩家成了兒女親家,可嶽父並沒見過我,聽靈兒這一說,嶽父趕緊追出來,“我看賢婿在哪裏?”嚇得我早藏到馬肚皮底下,不敢露麵了。可嶽父還是第二次把我領進了他家門裏,讓我坐在八仙桌旁邊的客位上,差點兒把我嚇尿褲子。嶽父埋怨道:“你咋自己就來了呢,也不提前告訴嶽丈一聲,我好迎接賢婿去!”我臉漲得通紅,大氣也不敢出。靈兒站在門外偷偷瞧我窘迫的樣子,吃吃隻笑。嶽父說完話,便去張羅酒席,要好好招待我這新女婿了。看嶽丈離開,我方感覺好受了。

“小女婿,小女婿!”我回頭看看,是靈兒甜甜的笑臉,她還不住地跟我擺手兒。我明白了,她是要我過去跟她玩呢。來到外麵,靈兒要我摘菊瓣,我自然為她摘了。我說:“來,我給你紮個花環吧。”“行啊,我喜歡大大的花環。”“好吧,我就給你紮個大大的菊花環戴頭上好了。”我將親手紮製的大花環戴在了靈兒頭上,她笑得真像菊花開滿了鞏家大院。“你真是我家的好女婿!”靈兒的嘴巴真甜呀。

阿新裝完車,出來不見了我的蹤影,先是嚇傻了,接著便四處找尋了。還好,他伸頭見我在鞏家院子裏跟靈兒玩呢,便趕緊進門拉起我就走,害得靈兒在後麵聲聲哭喊,“等等我,小女婿,等等我,小女婿…

…”嚇得阿新把我抱運糧車上,一溜煙跑了。獨留下靈兒還在後麵嘶喊:“小女婿,你等等我,小女婿,你等等我嘛…

…”

嶽父回來問靈兒,“從弟呢?”“被一個人抱車上拉跑了…

…”嶽父也就明白了,“原來從弟是偷偷跟著運麥種的車來的,想他一個人不敢獨自來的。”而靈兒卻深深記下了她的小女婿—丁從弟,也就是我了。當然,我也從此記住了靈兒,父親為我找下的俊媳婦。

被嶽父抱上轎子,靈兒想著馬上就要見到我了,也就不哭鬧了。可靈兒錯了,我得正兒八經為亡故的母親披麻戴孝呢,直到發完喪,完了事,靈兒才真正見到我。

後來熟了,靈兒偷偷對我說,剛進丁家那幾天,她感覺似在做夢,又像木頭人。就是穿著厚厚的孝衣被人領來領去,進進又出出的到處亂拜。別說是靈兒了,就是我在那些天也跟木偶似的,被繩子提著做我不熟悉的諸多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