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雲高雨滴落綿綿(2 / 2)

雲府所在的盛武路離謝家並不算太遠,隻隔了四五條街,人煙稀少,較之鳳凰街要靜雅許多。同是高門大府,將軍府就是多了幾分令人留戀的英氣,錙銖舉起通行腰牌,想著當初雲老夫人將腰牌別在自己身上的用意,竟多了些不明不昧,如今老夫人仙逝,這腰牌到底是要離開的,這一拖再拖,今兒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拖了。

“牡丹,你多看看這琉璃池,往後可難得了。”錙銖一路行至琉璃池邊,碧色怡人,清可見底,池底薄泥孕新荷,有粗莖托紫蓮,白蓮花徑較紫蓮小,卻總圍著紫蓮開瓣,又似眾星拱月,自然的無心與清水刻意的美,籠罩著水中花。點點妙義散開,盡管琉璃池不及謝府的心湖大,但妙境真不遜於心湖,謝府怎有如此清淨的水,身處花香,竟也不覺香了。

雨絲落在田田的荷葉上,如滾露珠,低低的落入池中,青氣嫋嫋,漣漪渺渺。錙銖不覺出了神地走出傘外,雨絲輕易就掛在鬢角珠花旁,任憑楚楚弄姿。執傘的牡丹不敢言語,怕壞了主子興致。直到有人走來“錙銖,許久不見。”錙銖看著重回頭上的傘,才察覺衣衫微涼。“雲軒,你回來了。”好像平常話,錙銖卻覺用了幾分心力。“進屋裏說,怎生得在這淋雨?”

進的是軒雅閣,錙銖方一落座,就有杯熱茶在側。“雲軒,你有客?”對坐的男子著淺棕色滾藍玉邊衣袍,胸襟處用蘭線繡了幾枝梅花,筋骨遒勁,仿佛要將耐雪力道一並灌入其中。“不,是我哥先看見你,這回又不知上哪了。”英挺的眉峰上挑,笑自唇角溢出,“錙銖,花開堪折直須折,你看茶都備好了。”錙銖定定的看著他的笑,一絲苦味驟然上心頭,“這次南麗國一行可順利?”雲軒放下茶杯,略帶遺憾道,“南麗國雖暖,我卻錯過了冬季的梅花。”錙銖從袖口處輕取,一包由錦絹裹著的小物事端立眼前,她慢慢的展開,一時花香四溢,隻見數十個白色絳色花苞靜靜的躺在絹上。

“錙銖,我哥正想求幾個幹花苞入枕,這回可好了。”雲軒一臉輕描淡寫,仿若不知梅香的局外人。錙銖笑得淺淺,梨渦半隱半露,“看來,冬天,你真的錯過了。若花無意開,留香問誰知。”將錦絹置在桌上,“南麗國的公主可好?”

似未曾想到錙銖會這般問,雲軒竟有一瞬語塞,“好...南麗國公主貴體金安。”錙銖不忍,一起身將腰牌遞予他,“如此甚好。本念及老夫人待我慈愛存念至今,但總擔心落失,今日就歸還吧,倒也落個心安。”隻有半掌大的腰牌刻著官體雲府,上頭金絲纏繞,精細的紋理交雜處曆經十年依舊可辨細線,可見主人愛護有加。“這是孩童時...‘雲軒端詳著腰牌,這個標示著在將軍府暢通無阻的腰牌,與自己身上的並無二樣。“雲軒,我要回去了。”錙銖不待他沉思就拋下一句話,走出雅堂。要離開這句話,她曾無數次說過,都是說與他,而這次,卻有些不同了。

不同的雨聲,敲在心頭,綿綿不斷。牡丹跟在後頭,低低說了句“主子,我覺得雲大公子雲浩對你更好,方才你在裏頭說話,他就站在門外,還命我將這食盒交予你。”錙銖看著手側的食盒,輕觸依然覺得溫熱,“你打開”,黃燦燦的五個蓮狀小糕點,不用嗅易得甜甜的桂花香。“主子,尚未入秋,桂花難得...‘錙銖複又合上食盒,“回府趕緊送些花蜜酒予雲府二位公子。”

桂花糕原是錙銖心頭所愛,錙銖又何嚐不知雲浩的用心。自幼年一路走來,自己便常日去雲府玩耍,原是爹爹為了兄長上書堂有雲家兄弟做伴故而常有往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時光早已隨風散去,暗生的情愫在雨花簌簌中也難免可笑,雲浩木訥,不善言語卻心思細膩,總是暗中投自己所好,雲軒敏傑,同哥哥一道列入四君子,卻若即若離,終究不願解意。難道人心就是這般不知足麼,為何得之不喜?不得亦憂。早前聽聞他意在南麗國公主,此番探問,看來不假。我之於他,不過一場雨,下也瀟瀟,不下也渺渺。

坐上回府的轎子,錙銖回頭看了一眼,綿綿雨絲描畫著將軍府的輪廓,她曾是多麼喜歡的地方,就這樣朦朧如醉。錙銖的心也朦朧了,她畢竟不是尋常女子,她願意舍棄的,就棄了罷。耳邊有牡丹的聲音,明明很近卻似遠遠傳來,“桂花糕怕是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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