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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地球村是個大舞台。人出生的家庭境遇就如同栽種在不同地域上的樹木一樣,先天出生的天平台階高低不一、肥水條件相差懸殊。

樹苗若栽種在山脊上,先天環境就缺水少肥,營養不良,霜凍風摧,水肥不濟,隻能長成歪脖樹。若遇到長期幹旱災害,小樹還可能因缺水而枯死,更不用說長成棟梁之材了。

樹苗若栽種在地勢平坦,土肥水足的平地、院落裏,那裏常年有人嗬護,有人修剪枝杈,有人不斷地追加肥水,若經管得法,則會長成棟梁之才,若經管不得法,過度施肥灌水,也可能營養過剩,根係纖弱,枝葉過於繁盛,快速地生長。偶遇強風,就會頭重腳輕,經不住風吹雨打,或枝杈折斷,或連根拔起,過早的夭折死掉。

樹苗若栽種在水源充足、土壤肥沃的穀地,雖然長勢不錯,若一旦遭遇山洪爆發、地質災害中的山體滑坡、泥石流的衝擊,就會使脆弱的枝幹折斷、歪倒,或淹沒於泥土沙石之中,受到滅頂之災。

樹苗若栽種在荒漠中,一年四季水肥奇缺,風沙、鹽堿相逼,存活的幾率微乎其微,抗爭不過大自然,就會因幹旱缺水而埋沒於風沙之中,連一片綠色都不會留給世人。

隻有栽種在公園景區的樹苗,自栽種的那一刻起,就會有人適度澆水、施肥,整枝,眾星捧月般的得到眾人的人嗬護,關照,觀賞,甚至一些文人墨客還可能會為此樹木賦詩、填詞,大加讚賞一番,成為千萬矗立在地上的、樹木中的風流名樹。

人類的命運如同樹苗的命運一樣。在地球村這個舞台上,人就好比同一樹種被栽種到不同地域上的樹木,你的出身家的境不同,養成的個人的素質就不同,在社會大舞台上所充當的角色也就不同。

燕山三月春來早。三月的山村田野裏已是草長鶯飛,百鳥吟唱。環繞大半個黨山子村小溪裏的冰在不知不覺中悄然消失,早已是微波粼粼,流水潺潺。河水裏,沉寂了一冬的麥穗魚、唧咕拉子魚和沙鑽魚,成群結隊,或遊戲於河底,或水裏的苲草和青苔之中。農民比城裏人更看重、更珍惜春天的美好時光。他們必須不誤農時地安排好一年農田裏的大事小情,企盼秋後有個好的收成,一家人落得個吃飽穿暖,喜樂的日子。

一九五一年三月初十這一天,黨山子村是個豔陽高照的好日子。大清早,村裏漂亮女的廣播宣傳員秋霞,紮著馬尾式的散狀短辨,穿著淺藍色的上衣,深黑色的褲子,白布掩邊的千層板布鞋,手裏拿著內口小、外口敞大的鐵筒廣播喇叭,站在村中央古槐樹下的石台上,嗓音甜潤的廣播著從報紙上傳來的鼓舞人心消息:

“……一九五零年十二月三十一日至一九五一年一月七日,中國人民誌願軍發動了第三次戰役,殲敵一萬九千餘人。目前,從一月二十五日開始的第四次戰役,各參戰部隊正在奮勇殺敵,戰場上捷報頻傳……我們要努力搞好春耕生產,多打糧食,支援朝鮮前線。……現在祖國各條戰線的經濟建設也取得輝煌的成績,為奪取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偉大勝利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廣播裏不斷的報告著抗美援朝戰爭的勝利消息和祖國各項建設事業的大好形勢及取得的重大成就。黨山子村的人們聽著著傳入耳畔的美好佳音,各個心情振奮。

扛著鐵鎬的曹貴山在村口聽著廣播,興奮地對互助組員孫啟、張井和、錢明白說:“你們三個聽聽,誌願軍在朝鮮戰場上打得真帶勁。”

孫啟接過話說:“是啊,要是沒有誌願軍在朝鮮把美國鬼子趕回‘三八線’去,說不定敵人就會打過鴨綠江,咱們這疙瘩早就該讓美國鬼子占領了。咱村就又得退回到六年前抗戰時期的慘狀:炮火連天,家破人亡。”

張井和對消息的獲取有些惋惜,說道:“消息好是好,就是來得太晚。大年前臘月打的仗,現在才廣播。說不定這期間誌願軍五次、第八次戰役都該打完了。”

錢明白玩笑著說:“好消息晚到些也比壞消息好。”

蕭雲天正好扛著鋤也路過這裏。衝著人們說道:“對,還是明白說得對,好消息晚點兒也是好消息,咱這疙瘩地方沒有戲匣子【1】收聽新聞廣播,就連這些新聞還是我前天從向陽鎮區公所的報紙堆裏找來的呢。” 蕭雲天又對曹貴山說:“貴山,咱倆可是村裏的黨員,咱一定要帶領鄉親們把互助組裏的春耕生產搞好,要搞不好,可就丟死人了。”

曹貴山說:“這事兒我心裏還真沒底兒。我年紀輕輕,真不知如何搞這個互助組。”

蕭雲天說:“別說這個了,我這也不是才剛二十歲麼,老支書隨大軍南下當南下幹部後,我也不是被區委書記硬趕著當這個支部書記了。你說我會啥?咱們辦互助組,遇事要多商量,有好的主意時相互多提個醒兒就是了。遇事你要多留心,你比我心細。今天我要到村北幹活的幾個互助組去看看。”蕭雲天說完,朝村北烏鴉嶺幾個互助組幹活的地裏走去。

曹貴山、孫啟、張井和等人正在村西南蛇峰下的緩坡地上,掄鎬揮鍬,平整土地。孫啟看了看日頭已經升起一竿子多高,對曹貴山說:“我說貴山哥,今天奇了怪了,從來都是早早到地裏幹活的吳有富今天咋沒來出工呀?”

曹貴山也納悶了,說道:“真是的,他家裏不會出啥事吧?”

孫啟有些擔心地說:“吳有富兩口子可從來不偷懶,前些日子,華雲妹還挺著大肚子和我媳婦兒一起挑土墊豬圈呢,我媳婦兒怕她出事兒,不讓她幹她都不肯歇著。今個兒,該不會有啥事吧?”

人們正在叨咕著,突然吳有富急匆匆地空手跑來。吳友富氣喘噓噓的對曹貴山說:“貴山,今天我不能下地幹活了,地裏的活兒你們受累吧。”曹貴山問:“有富,為啥,這可是大忙春的,沒事要緊的事兒就來吧,這地不抓緊平整好,雨季一來,斜緩坡地既存不住水,又保不住肥,莊稼就沒有好收成。秋後咱們幾家孩子大人吃啥?”吳有富說道:“貴山兄弟,我媳婦兒要生孩子,從昨天晚上肚子就疼痛難忍,折騰了一夜,孩子也沒有生下來,我還得請你家兄弟媳婦兒幫個忙呢。”曹貴山有些難為情地說:“還是找個接生婆吧,你兄弟媳婦兒沒幹過這事兒。要不就請向陽鎮區公所的女醫生接生吧。”吳有富焦急地說:“你不知道,接生婆半夜裏就被程冬青接家去了,他媳婦兒也因生孩子鬧肚子痛了。再說,請鎮裏的醫生我不是沒錢請不起麼。好歹你家兄弟媳婦兒也生過孩子,多少有些經驗,幫個忙吧。”聽到這兒,曹貴山對其他人說道:“你們大夥兒先幹著吧,生孩子事兒大,人命關天的,我先幫著有富媳婦兒生孩子去。”張井和也說說:“貴山哥,你們放心的去吧,明白我們哥兒幾個保證今天把這幾塊地平整好。”

曹貴山跟著吳有富急忙回村。曹貴山在街上正好撞見了自個兒媳婦兒秋月。秋月正在蕭雲天家門口的豬圈糞堆旁同蕭雲天媳婦兒高夢迪一起搗豬糞。【2】曹貴山對秋月和高夢迪說:“你倆別搗糞了,快去到吳有富家幫他媳婦兒生孩子去!”

解放初的年月,國家貧困,科技落後,農村更是普遍的缺醫少藥。農村媳婦兒生孩子與自然界的胎生哺乳動物區別不大,幾乎都是在自然原始狀態下生產的。所不同的是牲畜生產過程是在圈棚裏、室外野地或空場地裏,可以任憑人類和動物界隨意的圍觀、吵嚷。比如驢、馬、牛、羊、豬還允許旁人用手毫無顧忌的拽扯,而農戶家的媳婦兒生孩子則是在屋內密閉的環境裏進行,不允許眾人圍觀,更不允許他人隨便的拽扯。當時,孩子的存活率也很低,若自然生命力稍微差勁,就會短命的夭折。屍體被家裏人捆上幹草,【3】棄之於荒野或河溝裏。人們在村外的河溝裏、石崗上,經常見到裹著幹草,棄之荒野死掉的嬰兒。吳有富的媳婦兒華雲妹已經在炕上折騰了一夜,炕上已是血跡斑斑。走進屋裏後,兩個年輕的媳婦顧不得自己手藝的笨拙,憑借半年前各自生孩子的感覺,幫著吳有富的媳婦兒擺正生孩子的姿勢,幫著產婦運氣、使力、不到一個時辰,孩子就在兩個年輕媳婦兒的助產下,生下來了。秋月衝著門外喊:“有富,熱水燒好沒有?”吳有富在堂屋灶前結結巴巴的回答:“還沒有燒好。”高夢迪說:“你這個男人真沒用,女人費力生孩子,你連個熱水都燒不好,還是我來吧。”她一邊說著,一邊走到堂屋灶前,轟走正在向灶膛裏塞玉米秸的吳有富,拿著一把破舊蒲扇,向灶膛裏狠勁的煽風助燃,親自燒起水來。不一會兒,高夢迪端著一盆熱水走進屋裏,用手試了試水溫,說道:“不涼不燙,正好洗吧洗吧孩子。”秋月這時已拿著用開水燙過的剪子,牙一咬,手用力,剪斷了孩子的臍帶,雙手托著新出生的孩子,輕輕地放進熱水盆裏,洗淨了孩子身上的汙垢後,擦了一把臉上汗水,笑著對華雲妹說:“恭喜你,大妹子,喜得千金。”華雲妹看著自己曆經生死一場艱難生出的女兒,精疲力竭的她,會心的笑了一下,說:“兩位姐妹受累了。”說完,她無力地躺在炕上,連看一眼女兒的力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