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十誡爬到坡壁下,艱難地坐起身子,將鐵盒子緊緊摟在懷中,輕聲哭泣著。
恢複一些體力後,藺十誡把野狼的屍體都堆積在自己坡壁前,把自己的包圍在裏邊,這也是為了防止夜裏還有野獸襲擊他,以他這種狀態連反擊都做不到了,為了以防萬一,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畢竟夜裏無火還要趕濕滑的山路,那就是找死,這種天氣不見蚊蠅,也能夠讓自己好好休息一晚,睡眠時刻是體力和傷口恢複力最強的時候。
恢複理智的藺十誡把這些都想清楚後,摟著鐵盒子蜷縮著身子睡覺,傷口也不去管它,沒有傷到動脈和筋骨,皮外傷對他來說也隻是幾天就能夠恢複的事情。
三年地獄式的苦練並沒有讓他變成想象中的“武林高手”,但是他的身體素質是實打實地棒,寒冬江泳都不會覺得冷,在冬天隻穿一件單薄的上衣都如同暖陽迎身。體力充沛,能夠一個人幹三個人的農活量。就算是受了皮外傷也能很快的恢複,也多虧了獨眼老鬼每天用毒料給他養身子,隻要不是竹葉青這種劇毒無比的蛇,基本都毒不死他,對於野獸的咬傷抓傷,也不用打狂犬疫苗,恢複過來後依舊生龍活虎。
同樣也是因為那些毒料的原因,他的皮膚並不像農村人那樣粗糙,反而帶著一些細膩光滑,雖然身上的創傷疤痕不能修複到完美如初,但也不至於是肉紅色的惡心印記,隻是有那些比皮膚更深顏色的疤痕罷了,如同那些搏殺記憶刻印在他的身上。
這一晚他睡得很香,即使是在冰涼的泥水裏他依舊睡得香甜,這個地方血腥味很濃厚,如果是其它肉食野獸聞到了肯定會找尋過來。
到了半夜的時候,一陣咀嚼的聲音把藺十誡驚醒,天空無月,暗夜無星,真正的伸手不見五指。藺十誡很謹慎地躺著,身上的傷口發癢,咬牙忍住不去撓,聚精會神地聽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
藺十誡不敢睡過去,雖然精神疲累無比,但他依舊堅持著,這可是關乎生死的事情,萬一睡過去了,估計就永遠都沒睜眼的機會了。
折磨人精神的咀嚼聲終於停止,帶著粗重的喘息聲,黑夜裏的餓獸終於離去,藺十誡放鬆精神,再次昏睡過去。
第二天醒來後,身上的傷口依舊疼的要命,畢竟不是像小爺爺打出來的瘀傷,而是破了皮肉的撕裂傷,人畢竟還是血肉之軀,恢複力再如何強力也是需要時間和充足的營養,所以他的行動依舊艱難的很。當他站起身看到遍地碎骨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發顫,細細看了看骨頭上的咬痕還有泥土上的腳印,確定是山豹或者是老虎這類猛獸,餓極了的猛獸一晚上吃了兩具狼屍,第三具狼屍的肚腹也被吃了幹淨,森白的骨頭掛著肉絲,令人不寒而栗。
藺十誡一天一夜沒有進食,還受了很大的創傷,要是走山路估計半天都走不了就會暈死過去,那可就是生死看天了,運氣好能夠遇到好心人救助,運氣不好就死球去了。這種洪澇災害,在山路上誰還有力氣去救一個暈死過去還滿身是血的人?
最終決定,吃生狼肉,沒有火,隻能生吃了。忍著惡心感,藺十誡雙手扒著生肉拚命往嘴裏塞,噎著了就伴著泥水喝下去,反正隻要填飽肚子就行,連惡臭的毒料都吃過,泥水什麼的也沒什麼惡感。畢竟農村人就這點好,啥都能吃,容易養活自己。
填飽肚子後,藺十誡艱難地攀爬回到了山路上,左臂的肌腱嚴重拉傷,隻能懷抱著脆皮鐵盒,靠右手拄著一米多長的竹篙行走。
老天爺的雨終於不再下了,今天都沒有下雨,這洪災也算是快過去咯。
藺十誡總算是到了鎮子通往縣市的水泥路上,到了堅實的水泥路上,他回頭望了望山路。終究是要離開這裏的,外麵的世界,連路都那般寬敞堅實,走起來雖然硌腳,卻能夠沿著它用最短的時間走向遠方。
他沒有小轎車,連最便宜的老舊單車都沒有,他沒有舒服的皮鞋,他沒有光鮮亮麗的衣服,他沒有辨別時間的手表,他沒有存著錢財的銀行卡,身上連現金都沒有,他沒有家傳之寶,連最基本的紅繩都舍不得編織。他隻是來自農村的窮人,來自深山裏的獵人,來自災難中的可憐人。他現在隻有懷中的脆皮鐵盒,身上破爛的衣服,腳上滿是漏洞的膠鞋,用草繩綁在小腿的匕首,和那根斷裂的竹篙,這是他僅存的東西。
目光凝聚在灰白色的水泥路上,走起來並沒有山裏的泥路舒服,很生硬,但是很厚實,讓人充滿了安全感。至少,這條路就在他的腳下,他的未來在這條路的前方,他不知道路最終通往哪裏,但是用自己的雙腿走下去,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吧。
脆皮鐵盒裏的戶口本,那是上學的證明。
脆皮鐵盒裏的彩照片,那是心中的愧念。
這個世界,隻要自己想活下去,抱著憧憬和信念活下去,就算是老天爺也收不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