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3)

水生初中畢業那年,他爸爸突然中風,癱倒在床上。哥哥又在念高三,兄弟兩人都念下去是不可能了,頂多讓一人繼續往下念。考慮到他哥哥成績不錯,隻有讓水生歇學了。水生隻好依依不舍離開了學校,跟他的姑爺學起泥瓦匠來。家裏常年有個生病的人,日子過的淒惶。盡管母親打小工、挖藥材,想盡了辦法掙錢,但經濟一直不見起色。以後的幾年,為了哥哥讀大學,家裏更是雪上加霜,背上了不少的債務,後來,水生學出手藝,能掙錢了,他哥哥也大學畢業了,家中境況稍許好一些,但問題又來了,水生想談個對象,方圓上十裏的人家都清楚水生家裏的處境,盡管他姑爺到處為他張羅,但水生一時硬是談不到對象。

鄰村徐屋一戶人家,兩個女兒都大了,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大女兒慧琴,高挑的身材,鵝蛋形的麵龐,丹鳳眼,一頭黑發瀑布般披在肩頭,模樣兒周正;妹妹雅琴,也長著一副苗條的身材,一對水靈靈的眼睛,一彎黑而細的眉毛,隻是臉型比姐姐圓點。這對姐妹一起走路,後麵就有人指指點點,說是,這家姐妹上得了畫,抵得上明星。姊妹兩人年年外出打工。家裏父母正當盛年,父親在家門口做木工,有時在家裏做賣貨,莊稼也沒有荒廢。家裏外麵都有人尋錢,在這個村子裏,算得上殷實人家。眼下,慧琴父母放出風來,讓大女兒在家招婿上門。鄰近許多小夥子衝著慧琴,做起了招親的美夢。先後好幾班媒人前來說合,但慧琴一個也沒看上。這年臘月,水生的姑爺上門提親,慧琴聽說是水生,沒惱人家,也沒立即表態。等水生姑爺第二次上門,慧琴大大方方地告訴他,說是可以讓水生來玩玩。

第二天,水生穿戴一新,提著禮物,來到了慧琴家。他坐在客廳裏,一雙雙眼睛打量著他,水生渾身不自在。看到小夥子長相不俗,沉穩、實在,慧琴媽媽在水生走時招呼他,叫他“時常來戲戲哦,”水生聽了,心裏甜滋滋的。

這一天,北風呼呼地刮著,風吹到臉上像刀割一樣,天空不一會兒飄起了雪花。水生剛到慧琴家,慧琴就讓水生陪她出去走走,水生說,昨晚有點發燒,是不是算了,慧琴立即沉下臉,你不去算了,我一個人去。水生見狀,隻好跟在慧琴身後,兩人走到屋前小河邊,隻見河麵結了薄薄的冰,河邊枯黃的茅草在風中搖曳著。兩人沿著河岸一邊慢慢走,一邊說著悄悄話,有時撿起一塊石頭,扔在河麵的冰上。突然,慧琴驚叫起來,哎呀,手鐲掉到水裏了。水生一看,剛才戴在手腕上的手鐲真的不見了。慧琴一邊瞥了水生一眼,哭喪著臉,惋惜地說,當初買那個手鐲花的錢雖然不多,但戴了好幾年了,就是喜歡。水生遲疑了一下,說:丟了就算了,回來我買個給你。慧琴撅起嘴,“誰稀罕你買的,我下河去看看。”說著就要脫下自己的鞋。水生再也不猶豫了,迅即脫下自己的鞋襪,挽起褲腳,盡管慧琴一再拉著他,說是“太冷了,不能下去!”水生還是勇敢地走到了冰冷的河裏,牙齒直打顫,腳上、小腿上像有刀割一樣。水生咬著牙,彎著腰,一雙手在水裏摸索著。慧琴站在岸上,焦急地喊:誰讓你下去呀?快上來。水生不聽,繼續在水裏尋那個東西。慧琴摸著放在衣兜裏的手鐲,心裏罵著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想到這裏,她動氣了:你再不上來,我就不理你了。水生人快凍僵了,牙齒顫個不停,不聽使喚,這時隻好直起身來,一臉沮喪走回岸上。

慧琴心裏想,這次考驗算是合格了,就是不知水生回去會不會發燒。

水生穿好鞋襪,跟著慧琴後麵,找不到手鐲,心裏滿是愧疚。結果,回家後到了夜裏,果真又發起燒來。慧琴把這事說給妹妹聽,雅琴埋怨姐姐,你確實狠心,這哪是考驗?你這是折磨人。

第二年正月,水生穿一身嶄新的衣服,告別了自己的父母,來到了徐家,做了上門女婿。結婚的頭一夜,母親直掉眼淚,母親跟他說,水生啊,從此後,你就是人家的人了,家裏你老子怎麼辦呀,一年到頭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把你養這麼大了,想不到要到別人家去,是娘老子無用啊!說著說著,小聲抽泣起來,水生鼻子一酸,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他淚眼汪汪地跟媽媽說,媽,你放心,我不會忘了父母的……婚後,小夫妻恩恩愛愛的。在這裏,水生做事勤快,家裏大小事情搶著做,嘴巴也甜,在村子裏見人一張笑臉,慧琴父母樂得合不攏嘴。婚後兩個月,兩個人就去了浙江湖州打工,水生還做他的本行,慧琴跟著他改行做小工。熱天到了,兩個人回家了。第二天,水生想回老家看看,慧琴跟著一路。父親還躺在床上,母親見了他們,扭過頭抹眼淚。慧琴掏出幾百塊錢給了水生的媽,老人家推搡了兩回,見慧琴執意要給她,也就收下了,中午在老家吃過飯後,水生跟慧琴回家了。

水生在家裏閑不住,看見慧琴爸爸做木工活,就跟著幫忙,慧琴笑他,是不是還想學一門手藝?水生笑笑,不曉得爸爸願不願再收我這個徒弟,慧琴媽媽接過話題,那我還要收你學廚師喲,一家人都笑了。平時有空,水生就扛個鋤頭到田裏、地裏轉轉,村裏老人挑著擔子,水生見了,就上前幫一把。老人們都誇,慧琴眼力不錯,招了個好女婿。

慧琴跟水生不一樣,做不慣那些事,她有空就在牌桌上,再就是,隔三差五讓水生陪著上街買衣服呀,化妝品呀。買回了家,他父親總皺著眉頭嗔怪她:又買衣服了?你是要穿許多哦?慧琴媽媽也責怪女兒,光顧自己穿,也沒給水生買些?水生聽了,嘿嘿笑兩聲,“不是有衣服麼?”媽媽又說,也不曉得給你妹妹買點。妹妹雅琴也十七八歲了,原來一直跟姐姐一塊兒出門打工。姊妹兩人完全是兩種性格,妹妹秀氣些,脾氣也隨和,她初中畢業沒考上高中,就跟姐姐去了湖州,現在也能獨當一麵做事,成小師傅了。打工回家,妹妹常常在家裏,看看電視,或是看點閑書,有時跟著媽媽身後,幫媽媽擇澤菜,炒個菜。當媽媽責怪姐姐時,她也笑著跟著媽說:“姐,你太自私哦。”慧琴於是拍拍頭,嗨,真的把你忘記了。

一年後,慧琴的兒子出生了,一家人都喜歡的不得了,大家都把這個孩子當成了寶貝,誰都想多抱抱。慧琴儼然成了功臣,家裏一切家務活,有她媽,有水生,有她妹妹,她隻負責給孩子喂奶就行了,餘下的時間就在麻將桌上,有時到了吃飯時間,也懶得回家,喚水生把飯送來。父親看不慣,免不了要嘮叨:你像麼樣子!吃飯還要水生送?慧琴一邊打牌,一邊回她爸:管閑事,又沒有要你送。父親望著她,無可奈何地走了。慧琴媽媽總是喚水生,“水生,快,騎車去買點菜”“水生,快些到園裏去摘點菜”水生總樂嗬嗬應著,一會兒去,一會兒又回了。妹妹有時上街,也叫上水生,“哥,跟我一路去買點東西”。水生連忙推出了車子。妹妹在水生看電視時,常常將遙控器拿去,“這個電視麼看頭。”說著,電視換成了別的台。

一天晚上,村裏一個叫桂雲的女人來到慧琴家,說是家裏兩間瓦房屋頂一下雨就漏,想叫水生明天給翻修一下,水生征詢慧琴她爸的意見,慧琴爸遲疑了一下,說,你學的是這個手藝,人家叫了,你就去做一天吧。水生以為跟慧琴說一聲,沒想到,等了好半天,慧琴打牌還沒有回家,就提前睡了。這一次,慧琴回家,不知是輸多了還是咋的,灰溜溜的,回來沒吵醒水生就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水生起來洗過臉就去了桂雲家,吃過飯很快就開始做事了,到了半晌,慧琴打手機過來,說是寶寶拉肚子,讓水生送孩子去醫院,水生有些為難,他說,你就讓雅琴幫忙送寶去吧,我這裏屋頂上的瓦都拿開了,要是下雨了不好辦。那邊慧琴急吼吼的:寶寶身體不好,你都不過問?哪有你這樣當爸的?水生說,我中午休息就騎車去看看,行嗎?那邊慧琴賭氣地說,算了,孩子不是你生的,你尋你的錢去。說完掛機了。

水生接下來一直心緒不寧,一方麵牽掛兒子的病情,一方麵擔心得罪了慧琴,還不知接下來會怎樣。等到中午從屋頂下來,顧不上吃飯,跑回家,一問,孩子還沒有回來,打慧琴手機,沒人接,再撥打雅琴的,雅琴告訴他,寶寶可能是腸炎,醫生說大概不會有錯,現在正在掛水。水生急了,騎上摩托就往醫院裏跑,路上騎得飛快,一會兒就到了醫院,看見寶寶正哦哦說笑,一顆心就放下了,囑咐姊妹倆一些事情後,轉身回家了,下午還得繼續給人家忙活。

回到家,兩下子就吃下去一碗飯,放下碗就急匆匆往桂雲家去了,然後,沒顧上喝茶就直接上屋頂了,剛上去,發現屋裏好像有兩個人,再仔細一看,一個男的正摟著桂雲親嘴,水生這時倒覺得自己不自在,屋內的兩個人發現水生回來上屋頂了,就連忙分開了。

晚上,水生回家見寶寶好了,慧琴的氣也消了,對慧琴賠了個不是,慧琴笑著提醒水生,以後離那個女人遠點,那是個狐狸精。水生說,你放心囉,我心裏隻有你。慧琴接著告訴水生,桂雲家愛人出去打工,不知在外麵有沒有人,去年過年都沒回家,桂雲在家裏守不住寂寞,也有相好的了。聽說還不止一個,然後慧琴感慨,家裏上有老,下有小,桂雲也不容易,男人不顧家,找個相好的也正常。說著白了水生一眼。

一次,水生回娘家。吃過飯後,媽媽跟他談心:水生呀,要是你沒走,家裏怕也做好了樓房。你看,現在哪家不是住樓房啊!水生低下頭,半天才說:媽,你想做?媽媽點點頭,接著說,你哥也有這意思,他要是帶你嫂回家,家裏這個破屋,哪裏行哦?你哥的意思,要是做,他出大頭,你也出兩萬,你看行啵?見水生一時沒有做聲,媽媽說:你回去商量商量,看行不行。水生點點頭。他在心裏盤算著,能不能拿出兩萬塊錢,他心裏還真沒底。在慧琴家,水生是吃糧不當差,他打工掙回的錢,回來都交給慧琴的爸了,平時,基本不收錢在身上。這天回家,夜裏水生爬到慧琴身上,一番親熱,忽然,水生叫了聲老婆,說是有件事想同你商量下,慧琴問,什麼事啊?水生說出了他媽媽意思,慧琴連忙追問,你答應了?水生說,這不同你商量嗎?我媽那麼求我,我如何拒絕呀?再說,老人家養我這麼大,就讓我幫她一把,好嗎?慧琴斬釘截鐵地告訴水生,要幫可以,肯定幫不了那麼多,你不想去城裏呀?你看很多人家都在城裏買房了。水生央求她,你就幫幫好嗎,我保證今後發狠掙錢就是,慧琴說,幫那麼多,不可能。水生默不作聲,然後從慧琴身上下來。這一夜,以後無語。兩個人都有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