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帝都的春日來得比往年的更遲了些,禦花園中的積雪都還未完全化去。但是樹木已經發出了新鮮的綠芽,梅花也開得正好,便有些妃嬪三三兩兩地出來賞景。
皇後所居的未央宮有些安靜,宮中來往的宮女皆安靜地走動著。
“朱砂姑姑,朱砂姑姑。”一個看上去十三四歲的小宮女從宮外匆匆提裙跑了進來。“皇上昨日去了德妃宮中,今早便請了太醫院的劉院使進了華陽宮。三刻前劉院使和皇上一起離了華陽宮,現在德妃帶了人正往未央宮來了。”
“什麼,帶了人往這裏來了?”朱砂是皇後從永寧侯府帶來的丫鬟,從小陪著皇後長大,如今未央宮中的大小事務都交由她來打理。“春俏,你去找魏安東,讓他找幾個體格健壯的太監去未央宮門前,攔住德妃,沒收到我的回話,誰都不能放入未央宮來,影響娘娘休息。”
“本宮還有什麼好休息的,她要來便來,進來後讓魏安東把她帶去冬暖閣就是。”
這時一個宮裝麗人被人簇擁著從寢室中慢慢走了出來,她發髻未挽,烏油油的長發披在身後,生得十分美貌,正是皇後沈寧。隻是她的腹部現正高高隆起,已是懷了有六個月身孕。可一般婦人有孕,多少也會豐腴些,她卻比之前還要消瘦些。
“娘娘,朱院使昨日來為您請脈時,還吩咐您一定要安心休養。”朱砂忙迎上前去,扶著沈寧的小宮女馬上退後了兩步,讓朱砂穩穩托住了她的手。“德妃此來決無善意,我不想讓人擾了娘娘。”
“沒事,她們需要震懾一下了。”沈寧的臉龐更瘦削了,一雙黑亮的眼睛便顯著更大了些。“這一年的時間,我太好說話了,已經讓這些人都忘記我是誰了。”
皇後沈寧出身豪貴,是永寧侯府中這一代中唯一的嫡女。母親是安泰大長公主的次女和安郡主,父親雖不繼承侯府的爵位,但也是永寧侯府的嫡子,現任永寧侯的親弟。和安郡主生下兩子後,才生下沈寧。因生得玉雪可愛、性格乖巧,她自幼深得侯府眾人寵愛。眾星捧月般地長大後,又被賜婚嫁入皇室,一路順利地從太子妃走到了後位之上。
春暖閣中,德妃梁邵月被魏安東迎了進來,她一坐下,便有宮女端上茶來。
“這是什麼東西?”茶水甫一入口,德妃立馬吐回了茶盞裏,挑眉怒道。“你們敢拿涼茶來給我喝!”
‘啪’
德妃身後的大宮女秀紅說話間拉住了奉茶的宮女,一巴掌摔在她臉上,被打的宮女臉馬上紅腫起來,眼眶發紅也不敢掙紮。
“誰給你的膽子,敢這樣慢待我們德妃娘娘。”秀紅瞪著眼睛,手又重新揚起,拽著那宮女準備再打一巴掌。
“放手,你不看看這裏是什麼地方?輪得到你這樣的東西在皇後娘娘的宮中撒野。”朱砂走了進來,把那宮女從秀紅的手中拉到了身後,冷聲道。“她不過是奉命行事,我看著德妃娘娘如今在宮中風頭正盛,生怕太高的心氣燒壞了德妃娘娘的玉體,才特意讓這奉茶宮女上了涼茶,替娘娘冷冷心腸,想清楚自己的地位。”
“魏安東,你是瞎了嗎?還不趕緊帶人進來,把這不知高低敢在皇後娘娘宮裏撒野的混貨給我拖下去處置了,難道還準備留著她髒了我們皇後娘娘的眼嗎?”轉臉朱砂高喝一聲。“這麼沒眼力見,你這大太監準備做還是不做了?”
魏安東領著幾個小太監進來,手中打了個手勢,小太監馬上拉住秀紅就要拖下去。
“娘娘救我。”秀紅不顧拉扯,拚命跪下向德妃求教。
德妃漲紅了一張臉。
“朱砂,你如今的膽子越發大了。”德妃開了口。“就這樣當著我的麵處置我的人,你還把我放在眼裏嗎?”
“那奴婢請問,德妃娘娘縱容秀紅在未央宮責打未央宮的宮女,還有沒有把皇後娘娘放在眼裏呢。”朱砂笑著說道,說完便變了臉色,喝道。“未央宮是白養了你們這些人,拖不下去還不會再加幾個人動手。”
聞言,幾個站在朱砂身後的宮女也紛紛上前,將秀紅捂住嘴拖了出去。
德妃氣急,卻也知道不好再接著朱砂的話往下說了,氣得一張俏臉由紅變白。
“皇後娘娘到。”
剛剛那個叫做春俏的小宮女跑進來喊了聲,喊完又轉身跑了出去。
不過一會兒,幾個宮女簇擁著沈寧緩步走了進來,德妃縱是麵上再不甘,也得從椅子上起身行禮。
“德妃好大的火氣,是昨日陛下怎麼著你了?”沈寧走到主位上,春俏機靈得取過一個紅色繡金的大迎枕靠在榻上,才扶著江寧護著她的腰腹緩緩坐下。“是我給你好臉色看久了,讓你這一大早地都敢跑到我這來尋我的晦氣來了?”
沈寧坐正身子,劈手就把春俏遞過來的一盞熱茶盡數潑到德妃的衣裙上,手中的茶盞也直接摜在地上,瞬時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