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還是湊字數(1 / 3)

現在三Z女人很時髦,眼神稍微迷朦些就能讓那些容易動心思的男人五迷三道。所謂三Z是指姿色、知識、資本。美貌當然是她們最重要的基礎設施,加上滿是外文的學曆證和銀行裏一輩子不愁吃喝的錢,人家壓根就沒像咱似的庸俗地指望靠婚姻解決家裏的住房問題。盡管男人們像動物園裏發了情的大孔雀,一個勁兒追在人家屁股後麵晃悠彩色羽毛,可三Z女人六根清淨,認為這種在大白天到處抖摟身上土的小把戲很沒意思。

在黃頭發、假胸脯還沒有流行那會兒,小董就是個地道的三Z女人。她乍一看特像天生尤物,可據她說,從上到下紙裏包火,整個人就是一件現代整容技術的精品,因為有她這句話,我跟她開玩笑一向都規規矩矩,從來不敢東摸西捏,實在怕碰壞了什麼小零件咱賠不起。

她有不少男朋友,給我的感覺是遍布全世界,因為經常從她嘴裏蹦出的國家是我聽都沒聽說過的。那些男人送她來自不同地區的香水,小董一般喜歡把塞在禮物袋裏的小紙條拿出來,用一個可愛的帶有吸鐵石的橡皮小人貼在冰箱上,留著夜深人靜時自己陶醉。有一張卷了邊的,一直放在第一張的好位置,那上麵寫著李白的一首詩:美人在時花滿房,美人去後留空床。床上繡被卷不寢,至今三載有餘香。小董身上那股味兒是夠猛的,我經常像中了煤氣一樣太陽穴跳著疼,我盤算著何時能把她帶我們家以前住過的老樓去,因為那裏耗子蟑螂日益猖獗,她去了沒準兒能給當地百姓除四害呢,可又覺得這活計有些委屈了小董的身份,隻好作罷。

有一天,小董找了一堆朋友去她家吃飯,她在廚房將自己做的烤鴨切成片,放上西紅柿片,然後切開檸檬,擠汁,小心地澆在鴨子上。檸檬香撲過來,她問我,你看那首詩想到了什麼?我答:流氓。另一個人答:紅袖添香。小董誇我有想像力,另一個說我內心陰暗。

小董喜歡打網球和高爾夫,網球就算我跑折腿也接不著幾個球,所以從來沒參加過她組織的活動,當她說到高爾夫的時候,我抱著見見世麵的小市民態度欣然前往。當車來到一個寫著高爾夫練習場的牆根兒底下,我終於看到了傳說中的高爾夫運動。同去的人有的打過,在議論多少杆、果嶺什麼的,那些沒打過的,臉上也是一副吃過見過的樣子,穿得跟戴孝似的,一身白運動服外加一頂白帽子。

所謂球場,不過是塊將近五百米見方的空地,坑坑窪窪,用白油漆畫出幾片假水麵,地上斜插著幾塊牌子,寫著50、100之類的數字。場地的周圍用一圈尼龍絲網子圍著,如果加個頂子,再往裏扔倆麻雀就可以成個百鳥園。這實在跟我夢想中的綠地、陽光、電瓶車、起伏的山水相差太遠,別說溪流草叢,看不見被風吹起的塑料袋就不錯了。小董好像並不在乎這些,她說在海南博鼇高爾夫球場打一場高爾夫球“果嶺費”八百、“租杆費”一百五、“球童費”一百二,“租車費”二百,而在這熱身簡直太實惠了。她善於說實惠,跟我喜歡說便宜一樣。可圖便宜就別抱怨太多,我悶頭照貓畫虎地學著別人握住球杆,同時非常別扭地用左手食指和中指夾住右手的小拇指。大家都麵朝一個方向用“兄妹開荒”的勁頭輪膀子,然後盯著那些數字看看打到多少米了。我跟傻子似的憋足了勁把小白球一個一個打出去,我根本不介意遠近。好不容易那麼一大筐球終於見底兒了,球童又給我拎來一筐,絕望。我覺得我已經快把自己的小拇指給掰折了,每擊一個球我就想起一次柵子洞。

小董告訴我這項運動是蘇格蘭牧人放牧時,偶然用棍子將一顆圓石擊入野兔子洞裏,之後發明的。你說這蘇格蘭人也是,多不讓人省心,發明這項毫無樂趣的運動不知道弄丟了多少隻羊呢。花那麼多錢並且遠不如咱這兒的彈球好玩。

三Z女人總是高瞻遠矚,跟你不是談論世界經濟,就是某個國際明星養的蜥蜴是從哪個地區進的貨,別說男人,連我這樣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朋友都覺得異常吃力,因為我根本接不上話。小董倒不嫌棄我,昨天打電話問我對英式橄欖球感不感興趣,我說我覺得青果

野地裏比智商

人總喜歡花錢找罪受,這話一點都不假。很多年以前我參加過一次北京某野外生存俱樂部的活動,當時“拓展訓練”的概念還沒有進入中國,那時候自己也年輕,剛一看見“我們的目的是在自然地域(山川湖海)通過探險活動進行情景體驗式心理訓練”的布標就特別激動。一個瘦得像骷髏精似的男人穿著一身迷彩服問我:“你都去過什麼地方?”我剛說個北戴河,那男人特別不屑地打斷我:“別說了,靠旅遊你的眼睛根本辨別不出自然的美,你覺得這樣的生命有意義嗎?”我一下就傻在那,忽然覺得特別無地自容。骷髏精接著說了幾個概念,諸如徒步、勇敢、露營、團結之類實際哪兒都不挨哪兒但特能煽動人情緒的詞彙,讓我簡直按捺不住內心的向往,當時就交了我和石石的錢。

這是一個野班子,我們淩晨四點被集中在一間民宅內,出發前要求女生必須背一個睡袋、一個帳篷,男生還要另外扛上炊具、繩索、漂流用的橡皮伐等東西。我和石石當時就有點傻眼,因為光那個裝帳篷的包豎地上都快趕上我高了,別說還要背睡袋,我們就像挑山工一樣,每個人都往前弓著身子,趁天沒亮上了一輛挺破的大客車。這群人遠看像逃難的,近看像要飯的,根本沒人尋思去拓展訓練的。

車把我們拉到一個山裏,在石料加工廠附近車停了,領隊骷髏精宣布野外拓展要充分利用艱險的自然環境,從情感上、體能上、智慧和社交上對自己提出挑戰,大家一陣歡呼。後來我才知道,所謂野外拓展就是能坐車的地方一定徒步,放著正經道決不走要繞個大圈走山路。人都快走傻了的時候,骷髏精讓隊伍停了,大家都很疑惑說:“這不就是咱們剛才停車的地方嗎?”幾個領隊不再理會我們,扔出幾米長兩張塑料編織袋似的東西,讓大家圍成男女更衣室換上遊泳衣準備等河裏的水漲起來往下遊漂流。十幾個男男女女在編織袋裏晃悠著光溜溜的肩膀,山風吹在身上雞皮疙瘩立即起了一層。一個橡皮伐隻能坐兩個人,骷髏精要求必須一男一女,因為人本來就不是配好對兒來的,所以我跟另外一個有漂流經驗的女人分在了一組。組織者沒帶氣筒,所以橡皮伐隻好靠兩個人輪流把它吹起來,不同嘴裏的吐沫攪和在一起讓人特別惡心。石石從一開始就拒絕這樣的運動,蹲在河邊玩水,我看見跟她一組那個四十多歲自稱教授的大爺正自己蹲地上叼著氣嘴兒較勁。為了減輕負重我和石石坐在河邊吃光了背包裏的所有東西,大約兩個小時以後,骷髏精說下水吧,大家忙不迭地扒著橡皮伐往裏蹦。水流很快,根本容不得你把握方向,橡皮伐打著旋衝著在水裏露頭的石頭就去了,所有人都尖叫著,有的幹脆撞翻了伐子掉進水裏,好在身上有救生服,撲騰一會兒領隊們就會用竹竿把你挑進他們的橡皮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