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豬要肚,養仔要賭。
天德公常把這句口頭禪掛在嘴 邊。可是清楚天德公的人,都知道他的這句話是對外人而言的。不過是掛在嘴邊,說一說而已。要說他是有口無心也不為過。對他自己的身下人?就有點自當別論了。
這不!日光日白的,天德公就拄著他那油光泛彩的竹頭拐杖,肩搭條大白毛巾,嘴裏嘮叨著,直往村頭的小鋪來了。
“一定是找他孫子閨楂來了!”
了解天德公脾性的人,都知道。天德公姓王,他的孫子小名叫阿八,書名叫閨楂的。
可知道歸知道,人們看著天德公邊走邊拭汗,走得氣喘籲籲的樣子,忙的讓到路邊,臉上帶著笑,一邊看著不遠處的小鋪,一邊問候著天德公:
“天德公,你這是去哪裏啦?”
路人這明知故問的恭候,又大聲,又亮堂,明裏是給天德公這老頭子問候。暗裏卻是給還在鋪子裏忙著戰天鬥地的閨楂來個提醒。天德公也知道路人的這個想頭,可他也不便直截了當的給點破了。那畢竟也是一句問候啊?
“去哪?”天德公聽到有人問候,也就在路中央拄著拐杖停了停,一邊用毛巾拭著爬了他那經過風,沐過雨的臉上的汗珠。臨了,又把毛巾在他那一到夏季就少穿衣線的光背脊,拍了拍。天德公拭過汗之後,蓄著山羊須的下巴動了動,抬頭看了看不遠處的小鋪,又望 了望站在眼前的到底是那一位,才一邊拿著手中的拐杖,在路邊的一塊小石頭上,點了點,又戳了戳 ,頓了頓,說下去,
“——找閨楂唄!”
“找他幹啥?”
路人有心給還窩在鋪子裏的閨楂騰出時間,好藏起來,明知故問的停在路邊,套天德公的話,拖延時間。
“這小子,又不上學了!”
天德公戳著小石子,敲了敲,說。
天德公的孫子閨楂,再讀多這一個學期,就算是中學畢業了。可閨楂這小子不是讀書的料,加之他的父母一年到黑,也在不了幾天家,都忙著在外邊找生計去了。照顧閨楂生活起居的重擔自然就落在天德公這個當祖父的肩頭上了。照顧孫子,天經地義。可天德公有心無力啊?一來,人老了;二來,那是隔代教育;再說,他天德公的知識也有限。七加八減的,天德公雖有心盡一盡他這當祖父的職責,把閨楂管教起來。即使,日後不學富五車,也不至於是個“白丁”啊?可惜,世風日下,天德公雖然吹毛求疵,還是與這個日新月異的社會遠遠的落節了。就這樣,閨楂在天德公的悉心照料下,上進的心與叛逆的作風,日漸見風驟長。尤其在中學這二三年的時間裏,變得簡直叫天德公接應不暇。如此這般,這小子在學校裏,不是比富鬥闊,就是呼三喝四,鬥雞打狗;要不就是翻牆越壁,和社會上青年混在一起,吃喝玩樂,無所不能。學校也曾三令五申的嚴令閨楂改過,否則就責令退學,等等 。天德與學校,為了閨楂從罪惡的邊沿上迅速的回歸到正道上來,可謂是費盡心機,絞盡腦汁,說是無所不用其極,也不為過。罰站啦,繞操場跑啦,擔大糞啦,學校都用過了,最後,老師們還是無功而返。要不是看在九年義務教育的麵子上,閨楂早就被校長一腳踢出大門了。
“這閨楂,這王八,聽說他的小名就叫阿八的!有教無類!”校長每次聽到閨楂的班主任在他麵前投訴閨楂的不是時,這樣搖著頭,仰天長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