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木屋走下來不遠處的一棵參天古樹下,就是一汪碧綠的湖泊。白日裏這裏翠碧如玉,波光微瀾,是一處極美的景致。那水麵的透明度,真的要比岡仁波齊峰附近的聖湖還要高!在陽光的照射之下,都能看到湖底的一片墨綠,宛如一塊沉在水底巨大的翡翠。
現在正值深夜,皎潔的月華灑滿了雪山深穀,再如琉璃千頃似的映照在這波光粼粼的水麵上。
湖邊,羽東正在清洗手腕上的傷口。夜晚的湖水,靜謐幽冷,雖然看不見血液在水中溶開的樣子,但是月光之下卻清晰可見他手腕上那駭人的傷。
羽東之所以出來馬上清洗,當然不是因為怕被秦震咬了之後得個狂犬之類的病症……隻是他不想讓老顧和薑旗看著他手上的傷口憂心,更不想秦震要是忽然醒了過來,看見他手腕上的傷會想起之前的那一幕。
如果青靈要是有可以讓人短暫失憶的功能就好了,因為那樣秦震就不會記得他不願想起的那一幕了。吸食好友鮮血得以活命,這恐怕將會是秦震一生的陰影吧。
樹後,一個嫋娜聘婷的身影正朝著羽東款款走來。正是卓雅。
看著羽東煢煢的清冷背影,卓雅那美麗的臉上泛起了憂愁。她本是如同神山一樣聖潔的神女,她帶領著族人守護著香格裏拉,一顆心從小到大都如這些大大小小的聖湖一般澄清,寧靜。不曾被外界侵擾,不曾被俗世染沾。
可是就在幾個月前的一天,她在那本是香格裏拉入口的地方巡視,意外救起了這個風華卓絕,卻又冷若寒冰的男子。他當時明明已經可以正式走進香格裏拉,可是他昏倒的方向卻是在向外爬。
在香格裏拉扭轉世界這樣巨大誘/惑的麵前,沒有人會選擇轉身。而這個男人卻固執的向外轉了身。正是因為這一點,卓雅當初才沒有將羽東視為覬覦香格裏拉之眼的不恥之徒。
當時卓雅的心中很好奇,這個身負重傷,生命垂危的男人,到底是怎麼出現在香格裏拉的入口處的呢?又是為了什麼要從入口再向外走?
從古至今,多少欲要征服世界的梟雄,都窮極畢生之力想要走進香格裏拉,得到那改天換地的力量。然而他已經到了入口,卻視而不見,硬要轉身。難道在那藏著巨大力量的極樂天國以外,還有令他更加在意眷戀的東西?
直到今天,卓雅好像明白了……
她好像明白了羽東當初為什麼寧可舍棄了香格裏拉,也要向人間走。一是因為他的肩上還有無比沉重的責任,二是因為這個世界還有他割舍不下的朋友……
與扭轉時間空間的地球軸心比起來,他寧可選擇轉身尋找自己的朋友,親眼確認他們平安無事。
帶著這份並不長遠的回憶,卓雅走到了羽東的身邊。
夜晚山穀中的風,吹起了她雪白的衣袂,在這聖潔的雪山月輝之下,卓雅更是顯得鍾靈毓秀,飄飄若仙。
不過這幅絕美的畫麵,並沒有能令羽東抬頭看上一眼。他當然知道卓雅走到了他的身邊,但是他卻並沒有開口說些什麼,甚至,他都沒有站起身。
“你的朋友……已經沒有危險了。”卓雅柔聲的開口。
羽東微微的偏了下頭,淡淡的道了句:“謝謝。”
湖光瀲灩,粼粼水光映的羽東那俊美的側臉更是顯得神秘難測。
卓雅索性提起衣裙坐到了羽東的身旁,微風吹起了她如墨的青絲,更是楚楚動人。
卓雅猶豫了一下,還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問道:“你……有過喜歡的人嗎?”
羽東別過頭望向雪山上的皎潔清輝,淡淡的回了一句:“我的命運,不適合談這些。”
“你不覺得,我們有很多地方很像嗎?”卓雅問道。
羽東明白,卓雅所說的是那種無法改變宿命的相似。羽東所守護的,與卓雅所守護的,按理說都是一個概念的範圍。隻不過,難為了卓雅一個姑娘,卻也要扛起這樣的重責。
這些話,羽東是真這麼想的,但是他卻真的就沒有說出來……這種沉默,在花前月下、良辰美景之中,不免顯得有些尷尬。
不過幾個月的接觸下來,卓雅也已經算是適應了羽東的這種默然。他習慣性的將一切都放在心裏,久而久之,就不會再輕易表達了。
或許……唯一能讓他情緒有波動、多說幾句話的人,都在那間木屋裏了吧。
卓雅抱膝而坐,偏著頭看向頭頂的月亮。她知道,有些人注定是留不住的。如果命運果真是如此安排,那不如多一刻,便是一刻。哪怕就這樣靜靜的坐在他身邊,也算是一種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