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牢房內,因前幾日下了大雨,空氣裏都是濕噠噠的,透過衣裳印在人的骨肉裏,更添刺骨之寒。WwW COM
腳步聲在牢內響起,兩名獄卒拉著一名少女,漸漸往裏。
“這是太爺吩咐的麼?”其中一名獄卒問道。
“哪裏需要太爺吩咐,這女娃身上是命案,當然要關在死囚牢。”同他一起的獄卒不耐煩的答道。
論資曆,答話的獄卒比方才問話的獄卒還早來了一年。
“可死囚牢裏都是男子,這怕是不方便吧!”方才問話的獄卒繼續問道,他歎歎氣,這女娃長得漂亮,放在死囚牢裏還真是可惜。
“不是有一個單獨的牢房關的是女的麼?走吧,別廢話了。”答話的獄卒越不耐,走路也比方才快上許多,問話的獄卒自知無趣,悶頭跟了過去。
塵封許久的牢門再次被打開,牢房裏卻並無動靜。
“裏麵的人呢,不會死了吧!”
“管她做什麼,既然是死囚,死了也是她應得。”
他們將手中的少女往裏一推,便又將鎖鏈繞在牢門之上,鎖了上去。
等那兩名獄卒走後,牢房內忽而有了悉悉索索的聲響,剛被推進牢房的少女半爬著躲到牆角,被這不知名的聲響嚇得哆哆嗦嗦,卻不敢多言。
“妹妹,你在想什麼?”話的聲音尖銳,卻刻意裝作柔美,使得少女渾身戰栗。
那少女轉身朝著聲響起伏處,那一雙紫琉璃一般的眼眸本該流光溢彩,此刻卻死氣沉沉,聽了那人的話,隻得搖頭。
“你殺了人?”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
那少女一顫,渾然搖頭,卻不開口。
搖著搖著,卻把額頭伏在膝蓋之上,掩頭哭了起來,片刻,卻像是急於辯駁一般,手中亂比劃一通,看在旁人的眼中,自然是看不懂的。
先前話之人隱於黑暗之中,雙眼陰沉的看著麵前那具顫抖的身子,良久,眉間帶著煩躁,也不屑多裝,聲音尖銳且枯槁,“哭什麼。”
倒是將那少女給嚇住,不敢再哭。
那人繼續道,“不過是被冤枉罷了,這世上的冤魂千千萬,又何曾少了你一個。”
少女抽噎著,雖是害怕,還是抬頭,微微怔,不曾開口,又低聲啜泣起來。
那人頓了片刻,幾許彷徨,仰頭出聲,“我也同你一般,隻可惜,我不認罪,他們就無法行刑,時光荏苒,事已至今,已過三年。”
少女怔住,她雖年紀輕,可也聽過衙門裏的手段,若是一人不畫押認罪,衙門可有千萬種方法,這人又是怎麼抵過這般煎熬的?
她的紫眸雖美,黑暗中卻不能視物。
若是她能在黑暗中視物,也許便能看見,坐在她身旁的人長幹枯及至腰間,淩亂的遮在麵上,唯一露出來的,便是那一雙眼睛,由於日夜折磨,那雙眼睛已經有些外凸,但卻如淬過地獄中的毒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更不可思議的,是那人的手腕之上,空洞洞的,並無常人一般的雙手,或者,那雙手,早在那人抵製簽字畫押之時就被剁掉了。
傷口已經愈合,不過是較與尋常人,少了個物件罷了。
也許她看似認真傾聽的模樣,打動了那人,那人低頭微諷,“是為了一個男人,才變成這等模樣,如今才道不值,卻是晚了。”
少女不解,想起整日以淚洗麵的母親,卻也微懂。
“他位極人臣,已是極為不易,想害他的人,多如過江之鯽,妄想以我作為要挾,可這般看來,那些人都賭錯了籌碼,我在他心中,原也無那般重要。”
那人話的語氣,少女琢磨不透,隻是聽在耳中,手臂之上汗毛林立,陰森的很。
“浮雲何洋洋,願因通我辭。飄颻不可寄,徙倚徒相思。人離皆複會,君獨無返期。”聲音愈來愈弱,到這一句時,便停了下來。
少女在心中默念最後兩句,自君之出矣,明鏡暗不治。思君如流水,何有窮已時。
她曾聽母親念過,幼時的她,不知其意,如今聽這人念出,心中卻沉寂荒涼。
那人陡然沒了聲響,少女哭的久了,心神俱疲,也沉沉睡去。
她不曾聽見,角落裏有人低吟,“念與君離別,各一方。”
睡夢之中,似乎極不安穩,頸項受力,難以呼吸,少女睜開雙眼,似長一般的觸感,輕拂於自己的麵上,她也清楚的感覺到,有人扼住她的喉嚨,想要她死。
她伸手推著麵前的人,不明所以。
耳畔聞得聲響,“你這雙紫眸生的漂亮,在這世間,定會生不如死,飽受折磨,你呢?”
那隻橫亙在少女頸項上的手臂,越來越用力,她的呼吸漸漸被阻斷,有一種幹嘔的衝動,而麵部越是脹,意識渾然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