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昕來者不拒,接過書打開扉頁,龍飛鳳舞寫下“周桐”兩個字。
他簽名的當口,老顧突然說:“我離婚了。”
童昕仿佛沒聽見,將簽好名的書還給他。
顧凜威接過:“還是不肯原諒我嗎?”
“……”童昕垂下眼眸,如羽的睫毛擋住了他的眼睛。不說話,便是默認。
顧凜威喟然長歎,但卻不氣餒,因為童昕的反映,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
顧凜威再一次成了童家的不速之客。
童昕當然不可能放他進屋,所幸老顧臉皮夠厚,天天在人家的門口窗口溜達唱歌。他用了一年的時間,終於登堂入室、進而攻占客廳的沙發!
不是童昕心軟,而是童樺越來越不像話。樺樺越長越叛逆,有時候童昕還想像小時候那樣管教他,可是弟弟早就不是那個服從說教的乖乖男,他的青春期好似龍卷風過境,裹挾著萬鈞之力,所到之處狼藉一片。童昕傻眼了,真是小時候有多乖,長大之後就有多怪!
童昕就從來沒這麼頭疼過!
幸好關鍵時刻有顧凜威出現。真人CS、攀岩、滑雪,老顧帶著童樺一樣樣地來,盡情揮灑這孩子青春期的熱情。每天玩夠了童樺回家倒頭就睡,再也沒有如之前一般叛逆、不服管教。
童昕看在眼裏,內心著實感激顧凜威,可嘴上卻隻字不提。不過偶爾在童家的飯桌上,老顧也能找到兩樣他喜歡的飯菜。
這幾年,不是隻有顧凜威的巨魚在發展壯大。童昕事業上同樣飛速發展,他的報社越做越大,並且受到顧凜威的啟發,看準機會收購報社雜誌社,如今他的名下已經有三家報社和一家雜誌社。
隨著事業的做大,沒有人再來找他麻煩,童昕也以為那是因為自己足夠強到沒人敢來挑釁。
深夜,在外麵跑了一整天的童昕推開家門,有一盞溫暖的燈在等待他。顧凜威穿個圍裙走出:“給你煲了湯,剛才我在樓上聽見你的車聲,趕緊把湯加熱,一會兒就能喝。”
“謝謝。”兩個人同在一個屋簷下,已經可以相安無事地說上幾句,可是童昕這疏離的態度,實在讓老顧撓頭。
童昕換鞋,顧凜威上前接過他的電腦包和脫下的外套,一副居家小媳婦的賢惠樣兒。
“今天怎麼了?”從童昕沉鬱的表情就能推測到他今天的工作進行得並不順利。
“沒你的事。”童昕淡淡回了一句,手機鈴就響了。
童昕接聽電話,雙眉緊皺:“你說什麼?查封?還把記者給扣下了?好,我這就去。”
還沒走進客廳,童昕從老顧手裏抽出外套,轉身向外就走。
顧凜威意識到不對,趕緊攔在門口:“怎麼回事?!”
老顧的眼神太過關注,讓童昕心頭一熱,簡略說道:“一個記者報道了商界大鱷包養嫩模的事,現在被對方把人扣下了,要我過去賠禮道歉。”說完他就要推開顧凜威出去。
“你先別去!”誰知老顧異常堅決,“這件事我有耳聞,你先把湯喝了再走,我絕不攔你。”
童昕疲憊地揉著額心:“我回來再喝。”
“我煲了好幾個小時……”顧凜威一副委屈樣,伸出左手食指,“手都被燙紅了。”
童昕遲疑了片刻,轉身走向餐廳。喝一碗湯不過十幾分鍾,不耽誤事。
把精心準備的湯端給童昕,顧凜威拿著手機轉身進了衛生間。他利索地撥打電話:“喂,郝總,我是巨魚的顧凜威……聽說你扣了一個記者?……那記者不識好歹,可他老板是我哥們兒,郝總就看我的麵子,教訓一通那記者出出氣,別難為我哥們兒!……過命的交情,您說算不算鐵哥們兒?……行,郝總好說話,哪天咱哥兒倆一起喝酒……小昕?!”
衛生間的門被推開,童昕麵色煞白,就站在門口,剛剛顧凜威的話他都聽見了。原來,他自我感覺良好,當了很多年站在老虎前麵的狐狸,卻不知人家忌憚的,壓根就不是自己。
顧凜威掛斷電話,惴惴不安,倒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
童昕問他:“我得罪的那些老總,都不敢來找我,是因為你?”
到了此時,老顧也不想再瞞他,很幹脆地點頭。
顧凜威走到童昕麵前,盯著他的眼睛:“小昕,有些話我不得不說了。第一次見你,我很驚訝,你跟我想象中的刁鑽狗仔的形象一點都不一樣,那時候你看上去還像個學生。我也看出來了,被打手圍在中間,你很害怕,可越是害怕越要跟我叫板,這世上除了我家老爺子以外,還沒有人不怕我,當時我就認定你了。誰知你還是我兒子的收養人,那就更好了。早聽說古人有花為媒的、有鴻雁為媒的,我們倒好,孩子為媒!你以前一直以為我進入你們的生活,隻是因為知道了樺樺的身份。不錯,我是在很久以前就知道樺樺是我兒子,我也不能否認血緣對我的引力,可是小昕,是你對自己的魅力太沒信心還是對我的實力過於忽視了?我若隻是想要回兒子,怎會這般曲意示好?我隻要指示手下一聲,你這輩子都見不到樺樺了!小昕,我是因為你!”
童昕:“……”他越是不說話,顧凜威越是猜不透他的想法。
顧凜威覺得鼻子發酸,於是捶了捶鼻梁繼續說道:“我知道,當初你給我那碗藥就是嚇唬我的,你想讓我服軟,讓我說不結婚了。可我那時候真保護不了你,我不想失去你。雖然那碗藥對我沒有什麼影響,可是我後來還是去醫院做了手術,從那以後我就根本不可能再生育了。所以小昕,你以後不能不要我。”
他越說越覺得委屈,雖然做這些都是心甘情願,可是眼看著童昕的冷眼相對,老顧就覺得心裏憋得慌,平素在人前豪氣十足的男人,說一番話居然會幾度哽咽。
終於,童昕歎了口氣:“顧凜威,我們認識多久了?”
老顧不假思索立即說道:“過完今年,到明年就認識五年了。”現在又是冬天,距離年底不遠了。
“五年……這麼久?”
童昕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五年時間,是人生中不算長但也絕不短的一段年頭。隻是日複一日的平淡生活,讓人生少了驚心動魄的節奏,以致常有幾十年彈指一揮的錯覺。
流年似水、似水流年,歲月可以蹉跎,但感情卻曆久彌新。
童昕伸出手,擦掉老顧臉上斑駁的淚,顧凜威不顧一切地抱住他,他們還有下一個五年、十年,就讓平淡如水的生活一直與他們相伴吧。他們都不是野心家,隻想在似水流年中,緊握住彼此的手,相伴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