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的燈光暗淡下去,觀眾席上空卻是燈光璀璨。
所有蒞臨現場的嘉賓——無論圈內圈外,都沉默而又意猶未盡地退場。這一次,大家都站起來走了,隻有童樺,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
狄慕雖然隻是寥寥幾句話,卻勾勒出一個最真實不過的自己。看他今天的言行不似作偽,難道是自己冤枉了狄慕?然而往日的傷害,依舊曆曆在目。
浸淫娛樂圈久了,每個人都會變得複雜,最後生活在一起的兩年時間,偶爾程遙會突然生出“自己都快不認識狄慕了”的可怕想法。
車禍發生前的幾個月,隨著狄慕和顧茹齡的八卦甚囂塵上,程遙就開始陸續收到匿名郵件,信裏沒有話,隻是偷拍到的幾張狄慕和顧茹齡的幽會照片。有些照片可能是拍攝角度的關係,都可稱得上曖昧了!
按照他一貫的脾氣,是把這些照片甩給狄慕,讓他解釋個清楚。但是當他拿著這些照片,站在狄慕眼前的時候,當狄慕走過來抱住他的時候,他竟隻有把照片掩藏好,不敢給狄慕看見。
他害怕!一旦狄慕承認了怎麼辦?十數年的感情便會付諸東流。早就習慣了擁有對方,如果人生失去狄慕,該怎樣生存下去!那段時間,程遙便生活在這種情感的怪圈中,再不複往日的灑脫不羈。
萬般無奈之下,程遙曾經求助過二哥程弋,但是一貫關心他的程弋,也隻是揮揮手,說他杞人憂天,狄慕怎麼可能背叛他?媒體的話又如何能當真?程遙想把照片拿給程弋看,可也是閃念之間,他更不敢讓二哥看到那些照片,唯恐程弋的陰狠會傷害到狄慕。
於是,程遙要求狄慕公布二人的關係,可惜遭到狄慕斷然拒絕。狄慕借口說,這是兩個人的事情,沒必要搞得眾所周知。但是程遙卻明白,那是他不願失去娛樂圈中來之不易的地位!從那以後,兩個人便失去了多年形成的默契,開始爭吵不休,開始大打出手。
想到久遠的往事,童樺還是難掩苦澀的笑容:愛一個人就是犯賤,把自己最柔軟的部位展現在愛人麵前,任由對方傷害,直到傷痕累累再難背負。傷害自己最深的人,往往就是那個你最不設防的人!
終於,程遙在出事前三天收到最後一封信,這一次沒有照片,隻是提供了一個地點,那是狄慕和顧茹齡的約會地點——程遙去了,卻再也沒有回來。一輛迎麵開來的貨車突然向他加速駛來,生死隻是一瞬間的事,等他意識恢複的時候,早已換了軀殼。
——
“老大,你在想什麼,難道也被感動了?”
王嘉玫的聲音終於吵醒童樺,女孩依舊念念不忘:“看媒體懷念程遙的特輯,從來沒這麼感動過。可是、可是狄慕一句煽情的話都沒說,我聽著為什麼這麼心酸呢,他們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吧。”
“你才多大,懂什麼叫心酸!”童樺拍拍臉頰,終於站起身來。他注意到,身旁每一個經過的人臉上,無不滿是傷感,獨有自己神色平和。這樣會招來程遙粉絲的怒目吧?可是,自己緬懷自己的事情,童樺做不來。既然重生了,既然生命還在繼續,就沒有必要去悲春傷秋感懷傷神。
“走吧,接下來還有慶功晚宴。”平複下心情,童樺帶頭融入退場的人流。
慶功宴同往年一樣,設在本市最奢華的九州酒店舉行。
來到宴會廳入口,童樺站了一下。入口處比大廳高出幾級台階,正好方便他快速掃描現場方位。
同往年一樣,這裏依舊是名媛紳士衣香鬢影,來賓或坐或立,偶爾三五聚在一起,低聲談論些時尚界無關痛癢的話題。聊得投機時便優雅地展露笑靨,當然所有人的表情,都像帶了一層麵具。
童樺深吸一口氣,鼻端盡是熟悉到骨髓的味道,他終於還是回來了!
“老大老大,你快看上麵的燈,那真的是傳說中的水晶燈嗎?我在電影裏看到過!”
“……”童樺很慶幸上一世在娛樂圈翻滾,撲騰出一身精湛的演技,讓他此時還能勉強維持住臉上的和煦笑意——其實他很想說,他壓根就不認識王嘉玫!
“樺少旗下的藝人還真是特別!”
冷不丁的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童樺沒有轉身:“狄先生今天在頒獎禮上的表演很賣力,組委會怎麼不考慮授給你一個超級影帝獎杯呢。”
狄慕的眼眸中射中鷹隼般狠厲的光芒,將童樺從頭到腳盯了一遍,輕聲道:“你最好小心說話!”
狄慕拋下這句警告,不理會幾人,冷然走進宴會大廳。即便粗神經如王嘉玫,都聽出狄慕話語中的不善:“狄慕好像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