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童樺好像又回到了那一日車禍現場。刺耳的刹車、嘈雜的聲音、還有狄慕趕到現場後狀似痛徹心腑的哭號。
程遙的靈魂,就飄蕩在事發現場的上空,他想說句話,但卻說不出。想最後再抱一抱狄慕,告訴他在今後沒有自己的歲月裏不要怕,想請他代為照顧小妹程嫀。可是他觸碰不到任何實物,說出來的話沒有任何人能聽見,即使他聲嘶力竭地喊叫,也不會有人理會他。
最後鬧累了,他飄蕩下來,悲憫地看著因為他的緣故,不幸致死的男孩屍體。如果不是今天剛好出現在這個路口,他的生活軌跡應該不會出現任何偏差吧?
想到這裏,程遙距離男孩又飄近了些,雖然他平時很怕這種血肉模糊的場景,但人都死了,竟然什麼都不覺得可怕了!他蹲下來,審視那個著緊閉雙眼,仿佛安然入睡的男孩。
突然間,一股力量自他的背後猛烈推來,他感到從虛無到實體的真正變化,但是因為太過酸軟無力,他隻有徒勞地動了動眼皮,隨即耳邊響起一名男子聲嘶力竭的吼叫:“醫生!醫生!他還活著,樺樺還活著!救他!求求你,快來救他!”
不能動,但感覺異常靈敏。他覺察到自己被淩空抱了起來,那個人抱著自己似乎走了很遠很遠的路,但也許隻是幾步,然後自己被平放在擔架上抬上了救護車。
他能聽見救護器材發出的“滴滴”聲,能聽見身邊陌生男子一遍遍痛苦地呼叫,甚至從救護車上下來被推進手術室的過程,他都是清醒的,可是他什麼都說不出來。
等他真正清醒的時候,環顧四周,程遙知道自己重生了,重生在一個叫做童樺的少年身上,這個少年,今年隻有二十歲!
那一刻,他的心碎了。不是因為自己天皇巨星生涯的猝然崩塌,而是為著一位青春韶華、卻還來不及去品味生活滋味的陌生男孩。
他的重生生涯,注定虧欠了那名名為童樺的少年、以及他的家人……
更讓程遙不能接受的是,距離他車禍隻有一周時間,狄慕舉行盛大婚禮。
想到愛人的背叛,自己原先的身體還躺在冰冷的太平間裏,狄慕就摟抱著裴家千金盡情顛鸞倒鳳!程遙心中憤恨難平。想到一個少年因為他,結束了大好時光、無緣無故地離開了這個世界。他又深深怨恨自己。
夾雜在矛盾情緒中,那幾天童樺情緒激烈,他拒絕和外界交流,謊稱什麼都記不清了。還好他這樣的說法得到了醫生的支持。純粹的失憶,在醫學上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是因為頭部遭受外力撞擊,導致短暫的記憶模糊,卻是相當常見的病例。
好在童樺有一個真心疼他的大哥,在一旁不厭其煩地照顧他。那時候,程遙就感到鼻子酸澀,他想到自己的二哥程弋,不知道因為這次事故,程弋會掀起多大的風浪……
——
童樺一邊想著煩心事,一邊很自然地走向他經常乘坐的電梯,可惜這一次被攔住了:“先生,不好意思。這是本公司的專屬電梯,您要上去辦公務的話,請搭乘旁邊那幾部電梯,謝謝。”
完全公式化的語言,讓童樺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曾幾何時,他都是信心滿滿地與狄慕比肩進出公司,享受總眾人眼中的豔羨或者嫉妒。誰知重生之後第一次回來舊地重遊,不僅被當成了小透明,還被差別化對待了。
麵無表情地走去另一部電梯,卻見四周盡是打扮光怪陸離的青年男女。一個頭發染了不下九種顏色的小青年對童樺吹了一個口哨,立時四周響起曖昧不明的笑聲。